周渡穩了穩心神, 快步回到臥房,取出他的弓箭。
隨著天氣逐漸轉涼,那東西雖然不太好找, 但也並不是沒有, 細心留意還是能夠找到的。
周渡取完弓箭從門裡出來,就好似換了個人似的。平時不拿弓的他,懶散傲慢, 一旦他拿上弓, 就會變得凝神專注, 仿佛能披荊斬棘, 給人一種莫大的安心感。
沈溪在廚房裡看著拿弓箭過來的周渡, 眼神又亮了亮,那熾熱的眼神, 似乎要把周渡給灼穿。
周渡微微有些不自在地挪開目光。
沈溪有些期待問:“能找到嗎?”
周渡的目光在廚房裡環視一圈:“應該可以。”
那東西最喜歡出現在這種犄角旮旯,孟府又常年人不多, 應該是它們喜歡的地方。
沈溪有些期待地問:“怎麼找?”
周渡緩緩闔上眼:“閉上眼睛找。”
沈溪偏著頭,一臉疑惑, 閉著眼睛怎麼找啊。
周渡閉上眼, 心神都慢慢沉澱下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耳朵上,聽力分散出去尋找他想要的聲音。
進入這季節,那東西都是要藏起來冬眠的,去翻找出去的可能性太小了。周渡覺得與其去慢慢找,還不如靠他自己。
隻要能夠靜下來心來,周圍的環境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隻要這個屋子有, 他就一定能夠找出來。
身旁沈溪的呼吸聲, 水缸裡水流的潺潺聲,灶膛裡火柴的劈啪聲不斷湧進周渡的耳朵裡。
“噠~”
一聲細微到幾乎沒有人能夠聽到的聲音被周渡尋到,他握著弓箭的手快速舉起,早就搭在弦上的箭隨心而動,準確無誤地落入聲音傳來處。
快得讓沈溪眼前隻閃過一抹銀光,便已經結束。
沈溪不待周渡睜眼就自動代替了豆包的活兒,快步走到箭矢掉落處查看,略略有些失望地抬起箭矢對周渡道:“可惜,隻是一隻小蟑螂。”
旋即他的目光又變得崇拜起來,周渡射箭可是他親眼看著射的,而且還是閉眼睛準確無比地射中一隻蟑螂。
這不僅代表周渡的射術極好,還代表周渡還會聽聲辨位!
周渡的射術究竟是有多高超,每當他以為他已經見識到周渡最厲害的一麵時,周渡總是能夠刷新他對他的認知。
沈溪望向周渡的目光越來越濃烈,不愧是他看上的男人,就是優秀。
周渡射出箭後,聽到沈溪的行動便沒有睜開眼,這會聽到沈溪的話也隻是輕輕頷首,耳朵不停在廚房裡找尋著其他細微的聲音。
“簌~”
又是一道快得如閃電的銀光閃過。
沈溪跑過去:“是蜘蛛。”
“噔~”
又是一聲箭頭嵌入牆縫的聲音。
沈溪噠噠跑過去:“是一隻小蟲。”
周渡沒有說話,隻是不停地拉弓射箭,每一支每一箭都能精準的射中目標。
沈溪找箭矢找得開心極了,那種每隻箭都能提起一隻獵物的滿足感,太讓他興奮了,完全忘記這是彆人家的廚房,隻想知道周渡下一隻箭還能射中什麼。
周渡一共射了十九隻箭,直到最後一箭射出,還沒聽到沈溪傳來找到的聲音,閉著眼挑眉道:“還沒有嗎?”
沈溪拾起最後一隻箭,看著周渡空掉的箭囊,不由得紅了紅臉,其實早在周渡射到第十隻箭的時候,就已經找到他想要的東西了。
但是他太想看看周渡還能厲害到什麼程度,所以撒謊了。
沈溪不說話,周渡也明白,他收了弓,緩緩開啟眼,映入眼簾的是一雙滾燙人心的眼睛。
沈溪眼睛火熱地看著周渡,讚歎道:“周渡,你太厲害了,以後有你家裡都可以不用備驅蟲粉了。”
周渡的目光緩緩從他身上落向彆處,不冷不淡地嗯了一聲,又道:“就是有些廢箭頭。”
說罷,也不解釋什麼,又問:“東西找到了沒。”
沈溪提起一隻懶洋洋的壁虎尾巴,眼睛笑成彎月:“找到了。”
周渡將自己的箭矢都收攏回箭袋裡,也沒有問他找這東西做什麼,淡淡道:“找到就好。”
沈溪輕輕笑笑,提著壁虎去一旁截取下它的尾巴,清洗乾淨丟到一口銚子慢慢炒著,直至炒熟後,取出研磨成粉。
這時,正好鍋裡的粥也熬好了,他將粥盛入到雕刻好的蘿卜碗中,又將研磨成粉的壁虎粉摻入進粥裡,攪了攪。
周渡看著他這一通操作,平靜道:“毒死孟睢不用如此麻煩。”
沈溪噗嗤笑出聲:“不毒死他,我就是給你出口氣,誰讓他欺負你的。”
周渡心裡一暖,但還是道:“不用,我沒有生氣。”
沈溪忍住笑:“可是我生氣了,我要讓他付出慘痛的代價!”
周渡:“……”
沈溪把他做好的幾道菜給孟睢送過去,孟睢吃了不僅沒事,還大手一揮定下沈溪擬的菜單。
喜宴正式提上操辦的日程。
後麵幾日沈溪陸陸續續又給孟睢送了不少摻了壁虎粉的飲食過去,周渡見他吃了人都沒事後,逐漸也就不再將此事放在心上。
就在喜宴忙碌到成親前一天的時候,出事了。
孟睢盯著滿臉流膿的臉找到沈溪,惡狠狠地問道:“你都給我吃了什麼,為什麼我的臉會變成這樣!”
孟睢臉上的紅疹本就多到不堪入目,這會他那些紅疹不僅全都破了,還流絲絲黃白之水,看著叫人作嘔。
作為一個準新郎,他本來就有夠醜的了,這會更是醜上加醜,明天的婚禮就算不把新娘子嚇跑,也會淪為整個安陽鎮的笑餅。
周渡和沈溪看見他一靠近,身子都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一步,明擺著不願與他接近。
沈溪更是伸出手止住要傾身向前的孟睢:“孟公子,男男授受不親,你注意點。”
孟睢這會那還顧得上這些,氣得上前去就要拎起沈溪的衣領,把他提起來,質問他,為什麼要把他的臉變成這樣。
周渡在他出手前,攔在沈溪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孟睢,冷漠道:“有話好好說。”
孟睢不服氣道:“他把我整成這樣,還有理了是吧。”
孟睢由於臉上紅疹的緣故,平時都不亂吃東西,他這些日子都沒有吃外麵飯館裡送來的夥食,唯獨吃了從廚房送來的吃食,不是沈溪搞的鬼還能是誰。
有周渡擋在身前,沈溪頓覺安心,膽子一大,雙手一攤,無辜道:“我什麼也沒做啊。”
孟睢指著自己的臉道:“這叫什麼都沒做?!”
“我就是什麼都沒有做啊,”沈溪瞥了眼他那張恐怖的臉,死不承認,隨即又道:“興許是它在往好的方向轉變呢?”
“怎麼可能!”孟睢頂著這張難看的臉已經好些年了,期間什麼方法都試過,若是要好的話,早就好了。現在他說什麼也不相信沈溪的鬼話,擼起袖子就要找沈溪泄憤。
沈溪一個踱步閃開,周渡眼疾手快地捉住孟睢高高揚起的手,稍稍一用力就將他的手反剪至身後。
孟睢猛不丁地一吃痛,微微弓身,被周渡壓製得死死的,他猛烈地掙紮,想從周渡的手中掙脫開來,奈何周渡的手勁就像是蟹鉗一樣,任他怎麼掙紮都掙紮不開。
孟睢泄了氣,不再跟周渡較勁,嚷嚷道:“放開我,這是我家,你們還想在我家撒野不成!”
“沒人想撒野,”周渡反剪著他的手,語氣森然道,“有話不能好好說?”
孟睢又氣又急:“我都這個樣子了,你怎麼讓我好好說話,定是你們在吃食你放了什麼,才會導致我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孟睢說著說著不由得咬牙切齒起來,早知如此他就不該貪口腹之欲,吃他們送來的食物。
沈溪連連擺手:“沒有,我做的吃食不僅你吃了,我們自己也吃了,外麵那些仆人也吃了,為何他們吃了沒事,偏偏就你出事了。”
孟睢不依不撓要把帽子往周渡與沈溪身上扣:“那就是你做的吃食裡麵有甚東西是與我臉相衝的。”
沈溪站得遠遠勸道:“孟公子消消氣,我們有病治病,你在這裡發火,把我打一頓也解決不了問題啊。”
孟睢不同意:“不成,若是平時我還能靜下心來慢慢跟你們理論,是請大夫醫治或是賠償都行,但明日就是我的大婚之日,就算你們今日把整個安陽鎮的大夫請來,也不可能在一日之內使我恢複如初,你說明日我頂著這張臉如何去迎親。”
孟睢說著心頭又竄起一股無名火來,不知從哪兒來的力氣,又掙紮著要去揍沈溪。
周渡蹙眉,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一分:“動手非君子所為。”
沈溪也在一旁使勁點頭:“孟公子你冷靜冷靜,你現在不就氣明天頂著這張臉沒辦法見人嘛,我知道有個很厲害的大夫,他一定可以把你治好。”
孟睢根本不信任沈溪:“你驢我,我之前也找過幾位名醫治療,他們都束手無策,你找的大夫就一定能行?”
沈溪堅持道:“事已至此,死馬當活馬醫唄,你把我打了,不僅臉治不好,明天的喜宴也做不成,豈不更丟人。要打,也該在喜宴過後打不是,我人在你府上又跑不了,你怕什麼?”
孟睢一想也覺得有理,勉強接受了:“行吧,你說的那個大夫在哪兒,讓他給我治治看,若是治不好,我打斷你一條腿。”
聽到這兒,周渡明白了沈溪的目的,他是想要沈暮來給孟睢治臉。
他朝沈溪看去,沈溪衝他輕輕點了點頭。
周渡微微挑了挑眉,放開了一直被他鉗製在手中的孟睢。
孟睢一得到解脫,立馬整了整自己的衣衫,趾高氣昂地在廚房裡找了個地方坐下,抬著一條腿,看著周渡和沈溪說道:“我就在這兒等著,看看你們說的那個大夫究竟有何能耐。”擺明一副不相信有人能夠治好他臉的樣子。
周渡輕輕皺眉,沈暮現在可是在桃源村,而桃源村又離鎮上頗遠,就算用馬車,一來一回也需耽誤不少時間,孟睢能等?
沈溪像是看出周渡的疑惑一樣,主動說道:“你去鎮上一家名叫香茗樓的地方找找我小舅舅,這個時候他應該在。”
香茗樓。
周渡好像有點印象,這是一家他自來鎮上就沒見開過門的一家鋪子。
還不待周渡開口再問,坐在一旁的孟睢卻冷嘲熱諷地開口了:“喲,香茗啊,那可真是個叫人魂牽夢縈之地,你們不會要在這種地方給我找大夫吧。”
周渡冷冷地掃了他一眼,轉身對沈溪道:“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