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壁虎(2 / 2)

言下之意就是讓沈溪去找沈暮,他則留下來。

“那種地方我進不去的,還是你去吧,”沈溪搖搖頭,又看著孟睢道,“何況我還挺相信孟公子的,他身為一縣縣令之子,怎麼也應該是個信守承諾的正人君子,在你沒有回來前是不會對我動手的,是吧,孟公子。”

孟睢翹著腿在桌上給自己斟了杯茶,不屑道:“這是自然,本公子一言九鼎。”

周渡見沈溪堅定 ,沒再多說,先去臥房把關在房裡的豆包給拎了出來,扔到沈溪懷裡。

這才在豆包兩眼淚汪汪,小聲的嚎叫聲中離開了孟府,直奔香茗樓。

不管在哪個時代,都會存在著一處燈紅酒綠,令人向往而又唾棄的煙花之地。

香茗樓就是個這樣的地方。

周渡知道香茗樓是個什麼地方之後,並不覺意外,令他意外的是,像沈暮那種儒雅大夫也會逛青樓?

雖不知曉緣由,但周渡還是上前去敲了敲緊閉著的香茗樓大門。

少時,門就自動開出來一扇小門,從裡麵走出一個正打著哈欠的小廝,他抬眼看了眼周渡,發覺是個生客後,慢吞吞道:“客人我們這裡白日隻說書,不營業,要尋歡作樂請晚些時候再來。”

說完,他就要關門回去繼續睡覺了。

周渡急忙攔住他,淡聲道:“ 我來聽說書。”

小廝怔了一瞬,反應過來後,又道:“聽說書得交進門錢一百文,裡麵茶水點心另算。”

周渡付了一百文進門錢後,小廝很爽快地放了他進去。

周渡進門後,發覺裡麵被打掃得很乾淨,也沒有什麼鶯鶯燕燕環繞,上首有個說書先生正字說書,正廳裡擺放著幾張茶桌,茶桌上坐著幾個稀稀拉拉聽說書的客人。

而沈暮就是這些客人中的一員。

隻見他獨自一人坐在角落裡的一張茶桌上,茶桌上擺著一壺茶和兩碟糕點,他的手依在椅柄上,手中攥著一方絲帕。

他就那樣不言不語,一動不動垂眸看著手中的絲帕,看樣子也不像是個來聽說書的。

周渡等了會,不見沈暮有移動的跡象,主動走了過去,曲指敲了敲茶桌。

沈暮聽到耳旁傳來的聲音,慢慢從回憶裡抽身出來,看見站在他麵前的周渡頗感驚訝,小聲問道:“你也是來聽說書的?”

“不是,”周渡否認,又解釋道,“我是來找你的。”

沈暮疑惑:“找我?”

周渡簡單交代道:“沈溪托我請你去孟府給孟公子治臉。”

“知道了。”沈暮點點頭,不緊不慢地收起手帕,當著周渡的麵前緩慢地脫掉自己的鞋子,從鞋子裡麵掏出十來文錢來放在茶桌上。

周渡:“……”

沈暮放好錢後,不知想到了什麼,又笑著對周渡道了一句:“不要告訴小溪。”

至於不要告訴小溪什麼他沒有說。

周渡也沒有問,輕輕頷首應下。

沈暮穿好鞋後,像個沒事人似的,站起來緩步向樓外走去。

周渡跟在他身後,正廳上首的說書先生像是沒有看見他倆離開一樣,繼續絮絮叨叨地說著書,就在周渡即將走出樓門的時候,他才輕咳一聲道:“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下麵我們來讀一下今年一月份的邸報……十八日,威遠將軍秦毅又拿下海外一島……”

周渡越走越遠,後麵說書先生的話也越來越模糊。

沈暮頭也不回地出了香茗樓,站在大街上,待身後的周渡跟上來後,他才略略茫然地問道:“孟府在哪兒?”

周渡沒有說話,隻是在前麵帶路。

沈暮也知他是個話不多的人,沒說什麼的跟在他身側走著。

走著走著,他發覺出了一點不對勁,朝周渡問道:“周兄,你那隻常伴在身側的狼崽呢?”

周渡隨口道:“留在孟府了。”

沈暮聽罷,放心地點點頭:“那就好,近日柳樹村狼群下山咬人一事傳得沸沸揚揚,街頭小巷都能聽見人們咬牙切齒的聲音,周兄可要把自家狼崽護好了。”

周渡輕輕嗯了一聲,便不說話了。

沈暮也隻是看在兩人熟識的麵上提醒一句,至於周渡聽不聽,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

兩個話不多的人走在一起,聊了幾句就聊不下去了,一路沉默地走進孟府。

周渡把沈暮帶到廚房,就算是完成任務了。

沈暮一進廚房,率先就看見抱著狼崽的沈溪,笑著上前問他道:“在這裡待得可還習慣,累不累。”

“不累,不累,這些事都是我做慣的,有什麼好累的,”沈溪搖搖頭,拉著沈暮指著坐在一旁的孟睢道,“小舅舅,就是他,你看看他那臉可還有得治。”

沈暮順著沈溪指的方向看去,看到孟睢那張可怖的臉,臉上也沒有什麼驚訝的表情,就像是在看一個正常人一樣。

沈暮在看孟睢的同時,孟睢也在打量沈暮,他看見沈暮那張年輕得過分的臉,失望至極:“這就是你們找來的大夫,怕是連醫術都未學全,外麵那些老大夫都治不好,你們就能治好?”

麵對孟睢的冷嘲熱諷,沈暮就像是沒聽見一樣,如沐春風地上前麵對他,微笑道:“可否借我號號脈。”

俗話說得好,伸手不打笑臉人,孟睢再看不起沈暮,但見他如此和顏悅色也生不起來,無所謂地伸出手遞給沈暮。

沈暮蔥白修長的手指往一孟睢的腕間一搭,停頓片刻後,微微一笑:“還有得治。”

孟睢收回手,不相信道:“你說有得治就有得治啊,難道外麵那些老大夫都是庸醫不成。”

“沒這個意思,”沈暮擺擺手,謙虛笑道,“隻是你這類病,我恰好會治罷了。”

“當真?”孟睢將信將疑,旋即又哼道,“就算你能治,也需要個十天半月的,明日就是我的大婚之日,如此趕的時間也肯定來不及了。”

沈暮又細細觀量孟睢的臉,緩緩開口道:“若想讓你的臉徹底恢複成正常的人的臉確實需要十天半月,但隻是恢複到堪堪能見人的模樣,還是來得及的。”

孟睢一激動,站起來問道,“此話當真?”

沈暮笑道:“當真。”

孟睢一拍桌子,問道:“怎麼治。”

沈暮想了想,找沈溪拿了紙筆,寫了一張單子與孟睢:“你拿著這個藥方去抓藥,順便幫我找一間乾淨的屋子。”

孟睢拿著藥方去找人抓藥收拾屋子去了。

沈暮從衣袖裡掏出隨身攜帶的銀針包來,看向一旁的沈溪,拍了拍他的腦袋,笑罵一聲:“頑皮。”

沈溪就知道他的把戲瞞不住沈暮,乖乖地挨了沈暮這一巴掌。

沈暮輕輕拍了拍他腦袋後,又道:“不過若不是你用鯪鯉尾逼出他臉上的毒素,他這病也不好治,功過相抵吧。”

沈溪笑笑也不隱瞞:“誰叫他沒事亂針對人,我這是即給自己出了口氣,又給他把病治了,小舅舅,這個孟公子可有錢了,好不容易碰上了個大戶,你把他治好後可要好好收一筆大的診金。”

沈暮輕笑道:“好。”

周渡見廚房裡的舅甥相處得其樂融融,暗暗垂了垂眼,沒有進去打擾,而是走到外麵院子裡的角落處,安靜地看著照不到他身上的陽光。

待了沒多久,他就感覺腳邊有個東西在扯他的褲腿,低頭一看,豆包不知何時跑了出來,正咬著他褲腿兒玩。

周渡蹲下身去,伸出手去逗了逗它。

它伸出粉嫩的舌頭在周渡的指尖上輕輕舔了舔。

黏膩微癢的觸感在周渡指尖傳開,周渡不肯再逗弄豆包了,收回了手。

“嗷嗷嗷。”豆包不樂意了,小小地嗚咽幾聲,表示不滿。

周渡站起身去,伸出腳,無情地踢開它:“太臟,彆舔。”

至於什麼臟他沒有說。

沈暮的醫術果然不俗,僅僅隻是一個下午孟睢的臉就從滿是紅疹的樣子到勉強能夠看到些臉型的輪廓了。

喜得孟睢一晚上都那些沈暮直說碰上神醫了。

晚上沈暮又給他調配了一個藥膏,他敷了一晚上,臉上的好些紅疹都消了大半,雖然那張臉看上去還是恐怖,但是除去那些紅疹至少能看清他這個人長得是個什麼模樣了,比起他原來的臉都要好上不少。

孟睢為了表示對沈暮的感謝,他留下沈暮在前廳吃喜酒,他自己則是歡天喜地地跑去接親了。

喜宴這天是最忙碌的,沈溪一個人在廚房裡忙得腳不沾地,直到府門外傳來接親回來的鞭炮聲,他才把最後一道菜遞給傳菜的小廝,大鬆一口氣:“終於忙完了。”

周渡無聲地遞了一方帕子與他。

沈溪看了眼始終在他身旁陪著他的周渡,無聲地笑笑,接過周渡手中的手帕,先是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後又擦了擦臉龐和脖頸。

最後想也沒想的,當著周渡的麵撩開衣襟,直接把帕子塞到了衣服裡,擦完前胸後背後,這才從衣服裡取出帕子,還給周渡:“謝謝。”

周渡握著手帕的手一顫,顯些有點接不住,他指尖緊緊攥著手帕,丟也不是,收也不是。

廚房裡的事一忙完,那些忙碌的下人們就紛紛溜去了前廳,去看新娘子和拜堂成親去了。

沈溪對熱鬨不感興趣,他走到灶間蹲下,朝周渡勾勾手指:“周渡,你過來,給你個好東西。”

“什麼?”周渡不緊不慢地收起沾滿沈溪汗漬的手帕,走了過去。

沈溪從灶膛裡扒拉出幾個烤得灰撲撲的板栗來,微微涼了之後,他撕開板栗的殼,取出裡麵烤得金黃而又香氣四溢的板栗,湊到周渡唇邊:“喏。”

周渡看著他那微微燙紅的手指,垂著眸子沒有動。

沈溪又把板栗湊近了些,指尖都快貼到周渡的唇瓣了,說道:“吃啊,很好吃的,不要管他那孟公子說了什麼,我們給他治好了臉,吃他幾個板栗怎麼了。”

周渡偏頭道:“臟得不能下口,不吃。”

沈溪就像是知道他會這樣說一般,非但不生氣,反而看著周渡道:“我管它臟不臟,你不吃我就親你了。”

說罷他真的慢慢朝周渡的臉龐靠近,周渡心下一慌,為了躲開他,隻得低頭去銜住他手上那顆板栗。

外麵鑼鼓喧天,鞭炮齊鳴,喧囂熱鬨中,參雜著一聲儐相的高呼聲:“一拜天地。”

屋內沈溪的吻輕輕落在周渡的發上,周渡的唇也正好碰到沈溪的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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