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慕錦鈺要去早朝,自然是天不亮就起床了。雞都沒有叫,寧環卻聽到身邊的人窸窸窣窣。
阿喜也偷偷的進來伺候。
房間裡輕暖,寧環身上蓋著一條錦被,早就不是新婚那天大紅色的被子了,而是煙青色的,他一條手臂從被子裡出來,雪白的絲綢裹著這截纖細的小臂,隱隱可以看到一點乾涸的血跡,這是慕錦鈺當時吐的血。
慕錦鈺瞟了一眼。
寧環突然用手捂住了耳朵:“殿下,您快些離開,我一晚上都沒有睡好。”
一旁伺候這爺穿靴子的阿喜忍不住抬起了頭。
太子妃這一晚上都沒有睡好呢。
慕錦鈺沉著一張臉,倒是什麼都沒有說,出去的時候披上了他來時穿的狐毛披風。外麵的天上還掛著一輪殘月,地上滴水成冰,院子裡也結了一層白霜,磚瓦是白的,無葉子的樹枝也是白的,阿喜呼吸的時候都冒著白氣,他忍不住道:“真冷啊,我把太子妃娘娘的手爐拿來,您揣在懷裡暖和一些。”
慕錦鈺道:“他脾氣不好,你進去他肯定脾氣發作。”
阿喜躡手躡腳進去了,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寧環其實聽到了,但這聲音一聽就是慕錦鈺身邊那個長得像小耗子的太監,寧環也沒有理會,繼續沉沉的靠在枕頭上睡去了。
等出來之後,阿喜把寧環的手爐給了慕錦鈺:“太子殿下您聞聞,這個也特彆香。太子妃娘娘的所有東西都帶著一股好聞的香味兒。”
他也不知道怎麼說,這種香味兒和尋常姑娘家身上的脂粉香氣都不一樣,這個味道沒有那麼媚,也沒有那麼甜,男子用正合適。
慕錦鈺也沒有聞,直接放在了袖中,寒氣撲麵而來,他又咳嗽了幾聲。
咳嗽著咳嗽著便有些震怒。
旁人家的夫人都是早早起床伺候夫君上床,又給穿鞋又給更衣,寧環倒好,自己都起了他居然還睡著,不僅在睡著,還嫌棄自己吵到了他。
阿喜在旁邊小心翼翼的提醒了兩句:“殿下這晚上也沒有睡好吧?您身子不佳,最好彆沉溺於□□。”
慕錦鈺知道阿喜誤會了,卻懶得和這個多嘴多舌的小太監解釋。
阿喜既然在眼前伺候,他知道慕錦鈺身體不佳,便有提醒的職責。眼下見殿下臉色難看,阿喜聲音越來越小,也就不說了。
殿下總共來了就兩回,新婚燕爾,說起來這也不算過分吧?
慕錦鈺翻身上馬,騎著馬去上朝了。
卯時未到,所有官員都站好了,午門這邊的鐘還沒有敲響,多數官員都聽到了太子的咳嗽聲。
他們也知道太子身體不佳,早就有了其他的心思。這樣一個病秧子太子,繼承大統的可能性似乎也不大。
宮門開啟,所有人都進去了,禦史也在看哪些人不夠穩重表現不佳,太子屢屢咳嗽,自然就被記上去了。
寧環這一覺睡到了日上三竿。
他半夜睡不好,如今悠悠轉醒,扯了扯手邊的鈴,疊青麻利的進來:“小姐。”
寧環睡在枕上,眼睛沒有睜開,冷冷淡淡的吩咐:“備水,我要沐浴。”
他很少一早上就洗澡。疊青也知道寧環沒有一大早泡澡的習慣。但她轉念想了想,昨晚太子留宿,說不定寧環是覺得自己身上被弄臟了不乾淨,所以才想洗一洗呢。
她趕緊讓人去燒水了。
寧環用鹽水漱口,浸了水的楊柳枝清潔之後,接過帕子擦了手和臉。
疊青看到了寧環衣物上的血跡,她有些驚訝:“這是——”
寧環漫不經心的道:“太子的血。”
疊青鬆了口氣:“早膳備好了。”
用過早膳之後,寧環寫了個方子,對疊青道:“你抓這些藥回來。”
疊青因為來得晚,從前是沒有來得及見到寧環寫字的。
如今接過這張紙看了看,她勉強認得幾個最簡單的,紙上的倒是不清楚,隻覺得寧環字跡清瘦有風骨,一撇一捺都極為漂亮,說不出的好看。
寧環以為疊青認字的,因為他先前身邊伺候的都跟著讀過一年書,眼下看到疊青把紙拿反了,他也不好提醒,便道:“我還需要切藥刀、鐵研槽、炒藥鍋、杵臼……”
他陸陸續續說了許多,疊青更加驚訝了:“小姐您要這些做什麼?”
寧環道:“記得幾個藥方,想做出來試試。”
疊青點了點頭:“好吧。”
太子府裡這麼多侍妾,疊青原本以為寧環終於有了用武之地,會把這些人打壓得頭都不敢抬。
沒想到來了太子府之後,寧環的心思全在今天的早膳是什麼,午膳是什麼,晚膳是什麼,花瓶裡放些什麼雅致,穿什麼顏色的衣服。
眼下又想著製什麼藥。不管如何,現在寧環不摔打她們這些下人,對疊青來說是一件好事,而且寧環食不厭精膾不厭細,他們這些隨身伺候的也能跟著嘗到一些好的。
她拿了寧環給的銀子,很快就去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