疊青道:“太子妃說了,您至少要泡半個時辰,水冷了記得喊奴婢一聲,奴婢進來加熱水。”
慕錦鈺脫下了衣袍,他平時看著弱不勝衣,脫衣後身形頎長挺拔,肌肉雖單薄,但勻稱漂亮,線條明顯,唯一礙眼就是他胸腹之處橫亙傷疤,猙獰一道深色,猶如一條長長蟲子。
他覺得浴桶裡藥簡直和他從前喝湯藥一模一樣,慕錦鈺還是泡下去了。
熱氣騰騰催人發困,慕錦鈺很快就打了個盹兒。他不知道外麵下了雪,細雪鋪了一地,這個冬天格外冰冷。
但在這個密不透風浴室裡,慕錦鈺渾身都被溫暖熱流席卷了,原本苦澀得引人作嘔藥草味兒也沒有那麼難聞,他五官原本就給人咄咄逼人鋒利暴虐感覺,此時眉目舒展,也柔和了幾分。
哪怕是小小打盹兒,慕錦鈺也在做夢。寧環尖尖下巴被他捏在掌心,唇瓣被迫分開,慕錦鈺心中略過一種又殘忍又暴虐念頭。
他想咬寧環唇角,想要把寧環雙眼蒙住,把寧環骨頭折斷,也想把寧環扔進浴桶裡,漆黑藥汁把他給完全淹沒,寧環那麼白,被這麼黑顏色映襯,身上肌膚恐怕會看起來近乎透明。
“殿下!”
阿喜突然進來了,他攜著一身冷氣,把寧環衣物放在了旁邊:“外麵又下雪了,今年可真冷啊。”
慕錦鈺突然驚醒。他很快意識到自己方才心術不正,不是什麼好人。
之後又意識到,他本來就不是什麼好人。
他狹長冷眸睜開,眸中空蕩蕩無一物。
阿喜道:“外麵疊青姑娘讓我問您,要不要再加熱水?”
“不必。”慕錦鈺道,“你出去吧。”
他泡了之後,覺得自己身上一陣一陣發熱,換了衣服去了寧環臥室,發現寧環還在燈下寫著什麼。
紫毫筆蘸了灑金墨水在紙上寫字,旁邊還放著些鈴鐺,鈴鐺應該是銀質,精美異常。
慕錦鈺道:“你在做什麼?”
寧環道:“院子裡樹上光禿禿,我掛些東西上去。”
慕錦鈺冷哼一聲:“不務正業。”
寧環上麵有幾個哥哥,家業有哥哥們支撐,他本人也沒有進取心,自然是不務正業。彆公子哥兒養孌童、逛青樓、鬥雞走狗,寧環沒那些熱鬨愛好,隻安靜做些事情。
寧環道:“今天還在我這裡睡覺?殿下,你半夜咳嗽,吵得我睡不著。”
“身為太子妃,你該忍著,”慕錦鈺挑了挑眉,“一年半載就習慣了。”
“應該咳不了那麼久。”寧環道,“你怕不怕紮針?明天請個大夫給你針灸一下。對了,泡了這個藥浴,你傷疤會再度潰爛,等傷口再裂了,我給你上藥,這次能徹底痊愈。”
雖然說著話,但寧環卻頭也不抬,拿了銀剪刀去裁剪紙簽,紅色絲帶將紙簽穿了起來。
上麵龍飛鳳舞以草書寫,都是祈願話語,他寫一手好字,楷書草書都能寫得極漂亮,乍一看就像畫一般。
銀鈴是從一套飾品中拆下來,大概有二十多個。
慕錦鈺明天不上朝,明天是休沐日子,所以不用早起,在旁邊看著寧環一個人做這些東西。
一個時辰之後,寧環弄好了。現在也是深夜,梨雪堂丫鬟們不守夜,全都去睡了,阿喜也被慕錦鈺攆走。
寧環道:“太子殿下,你不能染風寒,快將狐裘穿上,隨我一起出去。”
慕錦鈺見他關心人也這般直白,便挑了挑眉,把狐裘披在了身上。
出去之後才知道寧環要踩著他身體上樹。
梨雪堂院子裡這棵梨樹長得不低,冬天光禿禿沒有葉子,但枝乾伸展得很漂亮。
寧環要把他福簽和鈴鐺都掛在樹上。
慕錦鈺覺得自己真是瘋了才會大半夜和他做這種無聊事情。
他有些不滿:“孤身體虛弱到羊肉都不能吃,你讓孤蹲下來被你踩上去?”
“我不重。”寧環道,“放心,這個沒事。”
慕錦鈺蹲了下來,寧環踩著他上到了樹上,將福簽和鈴鐺掛上去一半。之後慕錦鈺又黑著臉把他接下來,背著寧環去掛兩側枝丫。
雪還沒有停,且有越下越大趨勢,兩個人回到了門口,慕錦鈺遠遠看著院子裡樹,燈籠光不怎麼明亮,隻見白雪簌簌而下,福簽和鈴鐺在光禿禿枝頭被風吹起,雪被吹散,鈴鐺被吹出了聲音,清脆碰撞著。
明天是寧環祖母壽辰,他在這陌生地方,這輩子隻怕都回不去了。
“鈴鐺招陰,”慕錦鈺拍了拍自己身上雪,“你半夜掛它隻怕會招來不好東西。”
寧環睫毛上掛雪花成了水,盈盈欲墜:“不會。”
他寫了福簽,鈴鐺聲響,或許能傳音去他去不了地方。他會告訴至親,自己如今過得還好。
寧環又抬頭看慕錦鈺一眼:“已經很晚了,我們睡覺去吧。你傷口浸了藥今夜會癢,記得不要去撓,會撓出血。”
寧環不想再弄臟新被子了。
慕錦鈺道:“你放心吧,孤絕對不會撓傷疤。”
寧環放心不了。半夜慕錦鈺果然又咳嗽起來,而且他還不自覺去抓撓傷疤,寧環實在沒有辦法,隻好抓了慕錦鈺手去睡覺。
慕錦鈺醒了兩遭,第二次發現自己和寧環麵對麵睡著,寧環為了避免抓壞傷口,半睡半醒之間把慕錦鈺手放在了自己胸口處。
這裡果然是平坦,寧環身上很香。
慕錦鈺盯著寧環睡顏看了半天,最後也沒有把手縮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