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一年四季也就這幾種天氣,或陰或晴或雨或雪,沒有太極端也沒有與往年同樣季節時相差太大。
天氣簡簡單單卻讓人捉摸不定明天會是其中的哪一種,寧環也是如此,他有時冷冷淡淡的側著身子在榻上入睡,有時安安靜靜的做事,神情就那麼幾種,卻讓人捉摸不透他是什麼心情。
慕錦鈺外表並不像什麼心思細膩的人,他本人也不需要太過細膩,因為權勢足以讓他膨脹起來,讓彆人來對他察言觀色。
寧環這幅單薄清瘦的身姿裡承載太多,也有慕錦鈺太多不能理解的地方。
因為參加宮宴需要盛裝打扮,方才碰慕錦鈺一下,已經在他的臉上留了點淡淡胭脂痕跡。寧環指腹將這抹胭脂擦去:“太子不能離開席位太久,回去坐著吧。”
寧環回去喝了兩杯酒暖暖身子,酒味兒並沒有那麼重,但他最近身體狀況不好,臉上很快就泛了些紅。
宴上幾十名伶人在表演,其他人都專注的欣賞著,又有人對寧環招了招手,示意他過去。
寧環挑了挑眉。
片刻後寧環離開了席位。
曲從南稍稍比寧環要矮一些,他好奇的看著寧環:“你究竟是男人還是女人啊?”
今天寧環臉上妝容重了一點,覆蓋了脂粉的肌膚雖然不如平常剔透明淨,這種脂粉卻給人一種曖昧可觸碰的感覺,唇瓣上抿了些胭脂,是玫瑰一般豔麗的紅,整個人容顏過盛,方才和皇後站在一起時,居然比傾國傾城的皇後更加動人。
曲從南又搞不懂了。
寧環狹長淡漠的眸子掃過曲從南:“來京城短短時間,曲小公子去過的地方可不少。”
曲從南大大方方的承認了:“對,我是見過你穿著男裝,那天你買了一個奴仆回去。”
寧環偏頭:“你要告訴彆人麼?”
他聲音一直都很低,聲線並不像女子那般嬌媚欲滴,而是偏向清冷。
曲從南道:“我當然不會告訴彆人,你以為我是那種小人麼?不過,你既然是男的,現在裝成女的在慕錦鈺身邊,肯定是欺騙慕錦鈺的感情。”
“哦?”
曲從南也不好意思一直盯著寧環看,他越看寧環越覺得臉紅:“你人品也太差了。”
寧環道:“曲小公子若是來說這個,那請你回去吧,本宮的事情不需要你操心。眼下本宮提醒你一句,在京城裡惹出的風波越多,人死得就越快。”
曲從南剛剛躲在一邊偷看了,他親眼看到寧環親了慕錦鈺一下,如今聽到對方冷冷告誡自己,他心裡特彆不服氣:“你對我為什麼就這麼冷淡?慕錦鈺更不是什麼好人,你對他為什麼這麼好?”
寧環上下打量了曲從南一番,瞬間就明白了。
他知道曲從南是個以貌取人的紈絝,先前見對方針對自己,以為是對慕錦鈺死心不改。萬萬沒想到對方這麼快就轉了心思。
寧環不喜歡利用彆人感情,也不會隨便給人期待。
他冷冷掃了曲從南一眼:“不該有的念頭就斷了,慕錦鈺發現後會宰了你。”
曲從南氣得跳腳:“什麼念頭?我有什麼念頭?他有本事真來宰我試試,當我爹是死的?”
曲從南也覺得委屈,因為多看寧環兩眼,慕錦鈺就想宰了他?
反正他在堅州就喜歡惹是生非,是找茬的好料子,良家公子也不是沒有調戲過。
寧環這副清瘦身姿未必能滿足得了曲從南的**,他一向喜歡臉好身體強壯的,寧環臉好身體卻不夠壯實。他隻想多看幾眼美人的臉罷了,其他褻瀆的想法還沒有生出來。
這是他的錯嗎?反正曲從南不認為自己有錯,親近美人天經地義,哪裡有錯?
寧環拂袖而去:“你真該感謝你父王。”
如果不是因為忌憚堅王,曲從南第一次對慕錦鈺動手動腳的時候就被踹死了。
曲從南道:“我叫你出來隻想告訴你,那天來的刺客確實是冬沃國的,他說話有冬沃國的口音。這段時間我打聽了一下,冬沃國很多商人在京城做生意,他們都聽從於郎延,郎延狼子野心,表麵順從大洛,實際上有不軌之心。”
大洛開國百年,外有敵國環伺,內有昏君奸臣,話本裡慕錦鈺風風光光獲得了皇位,由於他的殘暴和瘋狂,與他作對過的人全部被殺,整個京城血流成河,忠臣良將也被殺害,最後留下來了一個兵荒馬亂破碎的山河。
曲從南手臂上的傷還沒有好,他越想越覺得自己吃虧:“慕錦鈺殺我還不如殺了郎延和郎馥呢,郎馥可不是什麼省油的燈,你等著瞧吧,她比我會惹事多了。”
曲從南知難而退,冬沃國的人天性固執,恐怕不明白這一點,難以攀爬的高山隻會激起他們的征服欲。
他這兩天就聽了一些流言,都說皇帝可能把一個異國公主許給太子做側妃。曲從南本來並不相信,因為冬沃國也是有點實力的小國,皇帝難道不怕太子和他們勾結?今天看到郎馥咋咋呼呼的蠢樣,曲從南真覺得皇帝會把她許給太子來惡心人。
現在場上是冬沃國和大洛朝的將士在比射箭,楚何在一旁道:“這回冬沃國的贏了,等下還有相撲比賽。”
泱泱大國輸了之後,皇帝麵子上有些不好看,派去比賽的是沈家一個年輕子弟,也就是戶部尚書楊泰的女婿。
郎馥又在沒事找事了,她站起來道:“陛下,冬沃國的女郎全都擅長騎射,太子驍勇善戰,不知道太子妃是怎樣的人物?郎馥不才想和太子妃比試一番。”
寧環名義上的父親定遠侯一聲不吭,慕錦鈺站了起來,冷冷掃了郎馥一眼:“太子妃金枝玉葉,孤不許他碰這些東西。”
郎馥高傲的抬起頭:“為什麼?難道太子妃連弓箭都拿不起來?”
不等慕錦鈺開口,皇帝便道:“太子妃,你能不能拿得動弓箭?”
寧環慵懶的抬眸:“應該可以。”
郎馥一身紅衣勝火,她直接走了出來,接過手下遞來的弓箭,於一百尺開外射了一箭,利箭穿空,“嗖”的一聲直中紅心。
她一臉不屑的看向寧環:“怎麼樣?”
郎馥本來沒有想到寧環長這麼漂亮,看清寧環的麵孔後她心裡特彆不舒服。郎馥自幼妒忌心重,她身邊的侍女和玩伴從不許打扮得比她更漂亮,看著太子妃一身華貴容顏絕色,她的心臟簡直像放在火上燒烤。
寧環接過弓箭,他手指如冰雪般剔透,指節尤為纖長,比玉雕擺件更加精致完美,單薄修長身影略顯病弱,目光看過郎馥時不帶一絲感情,和看旁邊宮女太監的眼神一模一樣,顯而易見他沒有把郎馥放在心上。
“兒臣最近身體不佳,並沒有什麼力氣,恐怕中不了靶心。”寧環淡淡的道,“便獻醜了。”
他搭弓射箭的姿態漫不經心,箭也輕飄飄的出去了,眾人看他箭的方向射偏,沒有往空的箭靶上射,而是向著郎馥用過的箭靶。
“咻”的一聲過去,郎馥正中紅心的利箭被劈穿落在了地上,寧環的箭尖堪堪中了靶心,也就是郎馥剛剛射中的地方。
因為少幾分力氣,所以沒能穩穩當當的進去。
地上是郎馥折斷的箭頭。
郎馥妒恨交加,她咬著自己的唇瓣,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郎延趕緊起身,詫異的看向寧環:“太子妃好身手。”
寧環不想引起眾人懷疑,隻淺淺一笑:“和太子玩過幾天弓箭。”
慕錦鈺遙遙看著寧環,目光更加幽微。
寧環握過弓箭之後,從腰間扯了帕子細細擦拭手指,他這雙手生得極美,能製藥紮針枯骨生肉,也能一尺寒光兵不血刃。
郎馥道:“這如何算贏?你分明射偏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