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鑒瀾起初還會喊下人備馬車去接他,但他從不露宿街頭,不管喝得多糟糕都能找到回從誨居的路,簡直就像是往腦海裡裝了件司南,也是很難得的本事。
賀子衿喝醉就唱歌,在臥房裡。通常是作夜燈的蠟燭要燃儘了,秦鑒瀾坐在檀木圈椅上繡花或者做點彆的活計,給從誨居掙點銀兩,賀子衿跌跌撞撞地撲進房間,唱都城官話的歌。偶然有那麼一兩次,乖巧的新娘能聽到賀子衿口中飄出另一種古怪腔調,悠揚而淒切的,拉長了尾音。讓她想起年少讀過的那些傳奇誌。上麵這樣寫:北疆邊境那邊,宿州浩浩瀚野,鉤月半懸,群狼披著夜風千裡奔拂,揚起脖頸,對月齊嗥。就那麼一兩次,他唱完就闔上雙眸,沉沉入夢。
賀子衿想,她就是太安靜,太大家閨秀,太千金。
以至於一眼能把前路望到頭,眼看著一輩子都要砸在他手上。
真的對不住。對不住。
這廂的心蓮卻垂下頭,不敢與賀子衿對視,唯唯諾諾道:“公子,其實我們從昨夜起……就沒有看見夫人。”
當頭一棒,把賀子衿從自己的思緒中敲了出來。
“胡大夫在外麵麼?”他理了理衣襟,就要往門外走。
“公子,的確有人在前廳等候多時。”見他一反常態地料事如神,心蓮不由得訝異地捂住了嘴。
“他來了怎麼不喊我?”賀子衿搖了搖頭,“罷了。我現在就去。”
他剛走近庭院的長廊,驀地聽見一迭聲的轟鳴。抬眸望去,天際隱隱炸起一道輕雷。年關將近,院內芙蓉塘的池水早已乾枯,挺著些殘敗的荷花枝子,禿著頂直指沉灰的天幕。秦鑒瀾上個月還說想重新修整從誨居,重點打理下芙蓉塘;他本想托心蓮轉告,讓她留著這點荷花杆子,但秦鑒瀾後來又沒再提重修這回事,賀子衿也就由得她去。
許多時候,光鮮亮麗並不是好事,特彆是牽扯到他的時候。
步入前廳,上頭坐著的卻並非胡大夫,而是李玄晏。白衣勝雪,劍眉星目,饒有興致地歪著頭,打量廳內的萬壽鬆盆栽。
賀子衿站在原地,訝異地揚了下眉毛。難怪心蓮隻說有客來,如果是胡大夫,說不定早就直接走到臥房門口,喊他開門。
“四皇子!”他定了定心神,笑著迎上前去,“昨日你說看到喜鵲,出門就見到我。莫非喜鵲給你捎了話,喊你今天送上門來?”
李玄晏卻不笑,丹鳳眼直直盯著賀子衿的桃花眼。“賀公子,可有見到夫人?”他冷聲問。
“她一早出門遛彎去了吧,怪我總是起得晚。”賀子衿笑眯眯地搓弄雙手,“剛剛還打雷呢,晚點會落雪吧?四皇子,你穿得真薄。”
李玄晏的語氣卻並未就此緩和,一連上前好幾步,伸手用力揪住他的衣襟,眼神深得可怕:“你把她害慘了,知道麼。”
“哎呀四皇子,”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