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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落了一夜,紛紛揚揚。翌日初醒,守衛軍的駐地,一片皎潔的淨白。
天光方才大亮,李淮衣早已盤腿坐在營帳內,大手捏著一份薄薄的紙文,皺著眉閱讀。三十來歲的男子,一身鐵製輕甲,頭發纏在腦後,露出一張古銅色的臉。分明是剡都出生長大的男人,多年駐守北疆,三十來歲的年紀,麵容卻像是逃過了草原的白毛風和飛沙,劍眉星目、神采依舊,僅僅添了三兩道皺紋;似在少年感的快意中,沉澱了幾分可靠的穩重,更讓人信賴。
帳內陳設簡單,幾件桌椅、一盞油燈,地上草草鋪了一卷被褥。李淮衣隨性地坐在被褥旁,傍近暖身的小爐。
雪色透過布簾,映進帳內,拉長了門外的身影。
掩住門口的簾帳掀起一角,寒風湧入,吹得爐火躍動幾下。
也吹得李淮衣身周一凜,然而他姿勢不改,依舊捏著文書,聚精會神地看。
一隻修長的手,輕輕放下門簾。
白衣勝雪,眸色淡然。年輕男子繞進帳內,單手拎著一個小龕,擱在滾燙的暖手爐頂:“皇叔,該朝食了。”
“才回去一個月,說話又文縐縐的,跟宮裡那些人一樣,”李淮衣哼道,啪地一聲丟下文書,伸了個懶腰,伸手揭開蓋子,“這麵裡的羊肉,燒得香。是找附近牧民買的?”
李玄晏不甚在意地笑笑:“皇叔,吃早飯了。前兩天在鎮北關找宿州人買的,就是頓頓都吃牛羊,時間一長,又會不習慣。”
李淮衣咬著羊肉,默然良久,才說:“牧民苦得很。”
這邊的李玄晏立在原地,一時沒答話。見他淡然的麵容,身著輕甲的男人惋惜地搖了搖頭,重又挑起一筷子粗麵。
白衣男子彎下腰,拾起叔叔腳邊的文書。粗略讀了兩行,丹鳳眸中劃過一絲愕然。
“這種事怎麼不告訴我?”他立即抬起頭,目光鎖在一心吞咽的李淮衣身上。
李淮衣被侄兒炯炯如炬的目光一燙,吃麵的動作卻沒停,依舊不緊不慢。
直到感覺李玄晏的目光要在身上擦出怒火,他恰好吃完最後一口,放下雙箸,淡淡道:“還記得你剛來那陣子,我教過你什麼麼?”
年輕人頓了頓,對答如流:“忍。”
多簡單的一個字,他想要記住,易如反掌。
看著對方悠閒地喝起麵湯,一臉風輕雲淡的樣子,李玄晏忍不住上前:“我忍了,硬生生放走了賀子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