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圓百十家客邸,你為何偏偏賴上了這家?”
女鬼哽咽道:“他是好人。”
季罌拾起她胸前散落的一縷頭發,“你就是這樣報答好人的。”
女鬼聽著捧麵又嗚咽起來,“我也是走投無路了,才在此糾纏。”
季罌讓她哭得腦仁直疼,笑著舉起巴掌道:“信不信,再哭我就把你拍成灰。”
她身上煞氣流瀉,雖不洶湧,卻有著震懾凶意。
女鬼迫於威亞,哪敢再哭。
季罌繼續盤問,“說說吧,為何盤桓在此不肯投生?”
“我有冤。”
“有冤就去衙府訴冤。”
女鬼道:“衙府門上有神荼鬱壘二神,我根本不能接近。況且我隻有魂魄,並無肉身,會被陽氣所灼。”
季罌把頭發繞在指尖,斜乜著她,“你怕門神,卻敢近我的身,就不怕被陽火灼傷了?”
女鬼搖頭,“你頭上真火已滅,我才得以接近。”
季罌低眉思索,“我聽說火滅了人就會死,我的火滅了,為何不死?”
女鬼也實誠,“所以我在這裡。”
還挺聰明。
季罌放開頭發,“行吧,所以你究竟有何冤情?”
女鬼緩緩解開衣帶,露出碩大的肚皮,使得季罌一眼看清腹中包裹的怨靈鬼胎。
果然就是她在找的東西——七字訣中的惡字訣。
她眼中閃過一絲喜色,想起聽過白日裡聽過的故事,扶著下巴道:“我知道了,你便是波家那個死了兩月的妾侍吧。”
女鬼點頭,“你能幫幫我嗎?”
季罌想了想,“可以倒是可以,但幫你殺他不行。”
女鬼連忙搖頭,“不會的,我隻要你替我收屍,將我的屍首掛在波家門前,七日後入土,讓我能夠投胎轉世。”
“恫嚇波家啊。”
行是行,可波老爺不一定會被她嚇到。
“簡單,但是我有條件。”季罌說,“作為幫你的酬勞,你得把惡給我。”
“惡?”女鬼神情迷惑,不明白那是什麼,“我……我沒有這種東西。”
也確實不是什麼人都知道,季罌耐心地和她解釋,“人在初生時是混沌還未開智的,需要經過世道洗禮才能分辨善惡正邪。可有一種人,早早就夭折在母親腹中,由此憎惡世道人倫,凝化成可怕的陰詭戾氣,這便是惡。”
“簡而言之。”
她指向女鬼的腹部,露出有些天真又有些陰森的笑意,“就是未能順利出世的胎兒。”
女鬼終於聽懂了,抱住肚子,“不,我不能把孩子給你。什麼我都可以給你,唯有這個不行。”
季罌笑容凝固在唇邊,“它已經死了。”
“沒有,他還在我肚子裡。”
女鬼護著肚子,不肯接受孩子已經死掉的事實,“他沒有死……”
以季罌的能力,要取走一個鬼胎易如反掌,根本不需要廢這些話。
但她不想強取,“我沒說錯的話,你是被牙郎拐賣進波家的,為人妾侍非你的本願。如今你想轉世,不就是想要和父母親團聚,再續親緣。你如果放不下這一世,要怎麼去投胎做人。”
“我、我……”女鬼麵露苦色,表情掙紮。
季罌看出她動搖了,“怕什麼,你要知道,人比鬼可怕多了。”
女鬼愛憐地撫著肚皮,看了良久,雖有萬千不舍,還是鬆開了手,“求你善待他。”
季罌的目的達到了,自然有求必應,“如你所願。你且在此等候,我這就去將你的屍體挖來。”
離天亮還有一陣,按女鬼給的地址,季罌決定趁夜走一趟,把屍體帶回城。
她穿衣下樓,去牲棚牽牛,起夜的店家出來撞見嚇了一大跳,“是你啊。”
店家拍著胸口,看她要出門的樣子,“天還沒亮呢,姑娘這是往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