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荷笑眯眯點頭,“都是好孩子呢。”
安撫好崽子們,一家人就忙著做飯。
陳秀英在外頭拾掇豬下水,拾掇乾淨了拎到灶房切段,大鍋燒油,油溫熱時放入野花椒、乾辣椒段、蒜片爆香,倒入切成小塊的肥腸翻炒。
吳鳳坐在矮凳上往灶膛裡添火,灶房裡充斥著一股兒勾人的肉香,就忍不住歎,“大嫂,你做飯的手藝真是越來越好的。”
陳秀英還很謙虛,“啥啊,都是跟著娘學的,放在以前,我哪能燒出這麼香的飯菜啊。”
吳鳳想了想,點頭,也是,以前大嫂燒飯也就那樣,跟村裡大多數媳婦一樣,燒出來的飯菜沒有多難吃,但也算不上很好吃。
如今,有了娘的指點,家裡不光吃食上豐盛了,妯娌幾個燒飯的手藝也精進了不少。
辣香的爆炒肥腸出鍋了,許春秀熬了一鍋小米粥,金黃黏稠,一家子一口香辣肥腸,一口小米粥,吸溜吸溜吃的太香了。
至於元宵呢,現在還不能吃呢,要等著晚上下了再吃。
孩子們一個個吃肥腸都吃的肚子溜圓了,還對著灶房的元宵流口水呢。
沈荷看崽子們的模樣,就好笑不已。
這一個兩個的要是敞開肚子吃,一準兒都得長成小胖胖。
老太太這裡正想著呢,那邊兒大丫就驚呼起來。
“呀,我是不是胖了?”
崽子們就拿眼兒去瞅她。
大丫的臉圓溜溜的,又白又紅潤,跟個大蘋果一樣,可不是胖了嘛。
蛋娃兒就吸溜了下口水,“我想吃大蘋果了。”
大丫衝他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兒,果然是臭弟弟,光知道吃!
二丫:“姐姐不胖呀。”
三丫也道,“姐姐又白又漂亮。”
哎呀,這兩個小丫頭這個嘴甜啊,哄的大丫眉開眼笑的。
黑娃兒就想起了四叔說的那句話,這女性生物啊,不管是穿花襖的小女娃還是老的掉牙的老太太,果然都是喜歡被人誇漂亮年輕的。
於是,當天晚上,黑小子就有樣學樣,對他媽奉承道,“媽,你臉上的皺紋看上去可真年輕啊。”
陳秀英:氣到變形jpg。
黑小子小屁股挨了頓打,疼的呲牙咧嘴的,還不忘跟他爹歎。
唉,四叔說的對啊,女人真是一種奇怪的生物,俺黑小子不懂啊。
薑大哧哧笑,不是你臭小子不懂,是你小子自個兒傻。
不過當爹的還是憐惜自個兒崽子的,薑大就對黑小子安撫道,“沒事兒,兒子,你是咱家的小爺們兒,得學著包容你娘。”
黑娃兒很激動,是啊,他可是家裡的小爺們呢,算了,揍一頓就揍一頓吧。
1974年的新春,清水縣出了件大事兒。
薑大急匆匆蹬著自行車從公社回來,一路上因為太急摔了兩下,一身整齊的中山裝滾了滿地的枯草與泥土,額頭上也有殷殷血跡。
過完年沒多久,天氣就越來越暖了,村裡接連下了好幾場春雨,把村裡的麥田澆的濕潤潤綠油油的。
大溪村生產隊的社員們臉上都掛著笑,開春雨水就這麼足,今夏的麥子差不了。
老支書帶著人在村裡忙著從挑肥漚肥,背著手在地頭上看,老遠就聽見張會計的聲音。
“不好了,縣裡亂,亂了。”
老支書皺了皺眉,看著氣喘籲籲跑來的張會計。
“生子,你是咋回事,大白天的一驚一乍。”
張會計大名叫張生,也是老支書看著長大的,從來都斯文儒雅,也沒有這麼出格的時候。
張會計跑的很急,連中山裝上的鋼筆都給跑丟了,也不在乎,沙著嗓子跑過來,“叔,縣裡的□□造反了,把縣領導都壓起來遊街示眾了,大隊長剛從縣裡回來,他都受傷了。”
老支書的臉色一下子變了,說話的聲音都顫抖起來。
“這是咋回事?”
張會計抹了把臉,摘了眼鏡的雙眼通紅,搖頭,“不知道,大隊長隻說,縣上現在亂的很,聽說那些年輕學生都參加了造反派,手裡有槍有家夥,嚷嚷著要奪權呢。”
這?!!
大溪山的社員們都一片惶恐不安。
老支書到底是老支書,見過的世麵比這些小年輕吃過的鹽都多,他很快就平靜下來,道,“這些小蝦米翻不起大風浪,沒事的,這段時間,咱們公社的人都在家裡呆著,誰也不能給老子到鎮上縣上去,要是讓老子逮住了,我就不客氣了!”
大家夥兒忙點頭。
外頭這麼危險,誰想不開跑到外頭去啊。
不要命了。
老支書也很快帶著人去看了受傷的薑大。
沈荷抱著孩子們,薑大就頭上破了皮,這會兒已經包紮好了,問他咋回事,說是在縣城讓個學生給丟石頭砸的。
一家子就氣的說不出話來。
許春秀就紅著一雙兔子眼埋怨道,“你咋不還手呢!”
薑大就無奈,“一個孩子,他不懂事我還不懂事,也不是啥大事兒。”
沈荷心疼孩子,也頭一次覺得生活在這個年代的不易。
家裡熬了紅棗雞蛋茶給薑大。
流血了,可不得多補血。
沈荷跟護犢子的雞媽媽一樣,虎視眈眈盯著好大兒把紅棗雞蛋茶一仰而儘,又給孩子換了藥,這才鬆了一口氣。
村子裡開了會,也有巡邏隊在巡邏。
接下來幾天,全村人都安靜一片。
果然,沒幾天,縣上的所謂動亂就被平複了。
大家懸著的心總算是放了下來。
日子慢慢恢複了平靜,陽春三月,村後的香椿樹發芽了,好日子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