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春錦小館的約定, 在這周的周末進行。
為了近距離觀摩一下私房菜館的宴席，舒挽挽是親自去的那邊。她之前來過春錦小館的廚房，這一次也是輕車熟路。
因為這個宴會, 是一個已經隱退的商界大人物的生日宴席, 所以舒挽挽把桂花糕做成了壽桃的模樣。
小壽桃圓圓鼓鼓的, 搭配著桂花糕的白和淡黃色, 看起來也很喜慶。
宴席上是一片觥籌交錯，古箏的彈奏聲作為清雅的背景音。
A大的曆史學院的盧教授就在賓客名單中。他今年五十五歲了，但人很精神, 戴著個圓圓的眼鏡，平時也就穿著白襯衫。
他見到桂花糕, 也是一番讚歎：“這桂花糕做得倒是不錯，湊近了聞，香味濃而不膩, 古人有詩吟‘天香雲外飄’，說的便是這種香吧。”
旁邊的人跟著接了幾句話茬，又問：“老盧啊，你最近是要參與那個審查團嗎，幫忙審查A市特色小吃嗎？”
“你一個曆史學教授, 怎麼和吃的扯上關係了？”
盧教授笑著搖搖頭：“我對這A市，對川省的曆史也研究了不少了，那邊讓我去看看這小吃有沒有曆史文化底蘊, 我就去湊湊熱鬨。”
“嘗嘗也好, 到了這個歲數才發現, 還是吃的讓人開心啊。”
宴席結束後，春錦小館的經理統計著今日宴席上，各位大顧客的喜好和偏好。
這是春錦小館的習慣, 將老顧客和大顧客的喜好統計著，以便提供更美味的食物。
“文老板，反響最好的是那道佛跳牆，糕點的話……桂花糕是吃完了，但是這應該是由於它做出來的樣子比較討巧……”
“單論味道的話，我們的糕點也不比那桂花糕差。”經理對自家的手藝是很有信心的。
文老板點了點頭：“那個舒記的老板，這一手模具確實做得很不錯，問問看她願不願意出售模具吧。”
“是。”
*
“多多家的飯館”坐落於A市最繁華的購物中心。
飯館內的色調很暗，牆壁很有層次感地錯落著，上邊開了小格，放著裝在透明玻璃瓶裡的玫瑰花。
黑與紅的色調交織在一起。鋼琴彈奏的聲音低低地傳來，卻並不打攪這平靜的氛圍。
這種裝修風格，很受他們目標顧客群體的喜愛。
在一旁最為角落的包廂裡，空氣裡邊有著淡淡的玫瑰花香，和紅酒打開後，那一抹醇厚的香味。
酒杯輕輕地擱在桌上。
“現在投票的情況怎麼樣？”
穿著黑色製服的經理，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我們推出的是‘泡椒鳳爪’這道小吃，味道做得很辣，收獲了一批嗜辣如命的粉絲，投票數也是穩紮穩打上升。”
說到後邊，經理的語氣雖然不變，但是心裡卻虛得很。
坐著的那人正是付聞聲付少。他知道這少爺不怎麼懂廚房裡的事情，但是很爭強好勝，什麼都想爭個第一。
付聞聲又開口了：“所以結果是，現在的票數第一，是‘舒記’的冷吃兔？”
經理的背部不自覺地滲出兩滴冷汗：“我們現在是第二名，已經交由網紅博主打廣告了，相信這兩天票數會有飛躍。”
“另外，在店裡也推出了投票就送小禮物的活動。”
話是這樣說的，但是經理內心對能不能超過舒記也沒有自信。
他覺得這家店實在古怪得很，論宣傳，‘舒記’在某音上的點讚量是比不上他們的，不知道怎麼那麼多願意投票的粉絲。
投票這種事情，雖然隻是手指點點的過程，但是對很多人來說也是樁麻煩事。
“現在網上對我們的評價怎麼樣？”
經理翻開某點評app，麵帶著笑容說：“之前比較多的差評是說價格太貴，現在‘味道好’‘一分價錢一分貨’的評價越來越多了，評分達到了4.7.”
“而且好評多了之後，容易形成正向循環。”
4.7，平心而論，已經算是很不錯的分數了。
付聞聲卻問了句：“舒記呢？”
經理的手指顫了顫，他每次翻閱某點評app的時候，總免不得看到旁邊的“推薦欄”。
推薦欄是按照每家飯館的評分和總評分人數，進行計算後得出的榜單。
自從“舒記”登陸到這個某點評app上後，“舒記飯館”（秋福小吃街店）以5.0的評分高居榜首。
並非沒有差評，隻是差評多是“排隊時間太久了”“烤鴨為什麼一周隻賣一天，有錢都買不到？”之類的。
甚至於還有“太好吃了吃得太飽了”“啊舒記阻擋了我的減肥之路”這種故意找茬的中評。
偶爾的幾條差評混在浩如煙海的好評裡，這最後的評分也是直接算成了5.0
另一家“舒記麵館”（A大店）的評分稍低一些，4.9分，這是因為A大不允許校外人員進去，有些品嘗不到麵的人，惡意打的低分。
-“為什麼開在A大裡麵啊？彆的店還不賣麵，我這種想吃的都吃不到。”“啊啊啊太羨慕A大的學生了！/憤怒/”“……”
經理這時候腦速運轉得飛快，語速卻很慢，邊說邊想：“‘舒記’因為它的價格比較低嘛，又比較適合大眾的口味，所以這個評分……”
沒等他說完，付聞聲自己打開app，看到了“舒記”的評分。
高居榜首的5.0，推薦語上寫著“蟬聯兩個月榜首的新星～”。
背景的鋼琴聲漸漸走向高潮，空氣裡辣意漸漸蓋住其他味道——
付聞聲坐直了身子，理了理自己的衣領，第一次正視了自己的對手。
*
“喂，您好，請問是幫維林幼兒園和春錦小館做過桂花糕的舒記嗎？”
舒挽挽一隻手握著電話，另一隻手在本子上寫著今天的記錄，她寫下一筆“缽仔糕銷量有所回落……”
“是的，有什麼事嗎？”
除了那一次提供桂花糕以外，幼兒園覺得“舒記”的糕點做得好吃又好看，於是又下了幾次訂單。
舒挽挽這邊開啟【私人定製】功能之後，針對小朋友的口味，把桂花糕做的更軟了，所以幼兒園那邊對桂花糕評價很高。
“我是韻星齋糕點鋪的，從幼兒園老師發的圖片那裡看到的，覺得您這裡的糕點做的非常逼真，非常可愛……”
舒挽挽以為他會說什麼“也要訂購一批糕點”之類的話，沒想到話鋒一轉——
“我們可以用高價收購一批您的模具嗎？就那些小動物的，非常契合我們即將推出的新品。”
“不好意思啊，模具是不對外出售的。”舒挽挽乾脆利落拒絕，掛了電話。
店鋪的門又被推開，舒挽挽沒有抬眼，專心地寫著今天的總結，幾縷頭發散落下來，她正把頭發搭上自己的耳朵邊——
忽然聽到一陣很慢的腳步聲，走了幾步，在她身邊停住了。
舒挽挽抬眼望去，一個皮膚有些黑的老太太正站在她麵前。這老太太的衣服洗得有些發白了，臉上看起來溝壑很深。
她不安地搓了搓手，開口：“姑娘啊，我孫女就在那幼兒園，吃到了你們這的桂花糕，但是她又比較小個，在幼兒園每次都排在最後……”
“等她拿到桂花糕的時候，每次都是她不喜歡的小動物，要麼就是被壓扁了一些……”
這老太太說得絮絮叨叨的，話語組織也不是很有條理，說到後邊聲音漸漸小下去。
舒挽挽對老年人是很有耐心的，停了筆，站起身問：“這樣吧，你們還想吃桂花糕嗎？我們這邊可以幫您再做一些，想要什麼樣子的都可以。”
“我……我……”老太太猶豫著，神情有些不好意思的樣子，“姑娘啊，真不好意思，我能不能用下你們的模具？”
“我就給我孫女做個小兔子樣子的桂花糕，她就喜歡小兔子，可是我這手，又做不出來那麼可愛的……”
“我就做一次，做好了就給你們拿回來行嗎？洗得乾乾淨淨的送回來……”
舒挽挽一直和她對視著，這老太太拿的小錢包上有針腳縫過的痕跡，又往這老太太的腳下看了看——她穿了雙有些破舊的布鞋。
哎。她在心裡歎口氣，笑著說：“沒事，您拿去吧，隻是現在模具不在這邊。這樣吧，明天您來拿行嗎？”
老太太笑起來了，連她那道又粗又黑的眉毛，此時也柔和起來，一連道了十多聲謝，一直到出門，還不忘回頭道聲謝。
她走出門的時候，光直直地照進來，在地麵上照出她瘦小的、佝僂的影子。
*
老太太走後，舒挽挽到廚房裡做冷吃兔。這時候做的冷吃兔，是晚上售賣的時候要使用的。
她同時把昨天在鹵水裡鹵過的兔腿撈出來，再在火裡邊用辣椒爆炒，製成麻辣兔腿。
這是下午三點鐘的時候，是店裡邊相對不太忙的時候，店員們一般在這個時候用餐。
舒挽挽拿著兩個麻辣兔腿，給自己找了個座位，就開始啃著兔腿。
麻辣兔腿上沾著滿滿的油，黃色的辣椒粒粘連在兔腿上，兔肉的經絡拉出一條漂亮的弧度，肉質看起來有些偏紅褐，看起來是很硬的。
但當舒挽挽一口咬了下去，才知道藏在這硬質的外表下邊，是極其嫩，極其有韌性的肉。
辣椒雖然看起來把兔腿的顏色染得很深，但實際上辣味並不過分濃。鹹淡適宜，辣味在其中起到了一點點提味的作用。
香料的味道齊齊地在嘴裡迸發出來，腿部的肉吃起來格外有口感，又軟又韌。
舒挽挽吃得開開心心的，店鋪的門又被推開了——
付聞聲還是決定，應該親自來看一看這個強有力的競爭對手。
他推門的一瞬，聞到的是食物的溫柔的氣息。各式各樣的食物都有，從青菜的淡淡清香，到糖醋排骨的糖醋混合的醇厚氣味，再到冷吃兔的辣椒香味。
這些香味堆砌在這間小小的店鋪裡，卻並不覺得突兀。
店鋪裡的裝飾很樸素，但是牆上的壁畫卻畫得很好，有大師手筆，將食客們品味美食的姿態刻畫得惟妙惟肖。
水墨畫的風格，店裡的桌椅卻是實木的，偏棕色，兩者的風格有些雜揉，看起來有幾分不倫不類。
付聞聲略略掃視了一眼，隻覺得這家店在商業嗅覺上還是弱了一些，若把店鋪打造得高端一些，這菜品才賣得出好價格來。
看了半晌，他的目光就凝在了舒挽挽……拿著的麻辣兔腿上
那兔腿被啃掉了一些，恰好露出裡邊的嫩肉來，紅油漫布在兔肉的凹陷裡，看起來口感就很好。
他不動聲色地收回了目光，向旁邊的店員說：“給我來兩個兔腿吧，再要一份糖醋排骨和豆腐湯。”
這店員是萌萌，她愣了一下，有些遲疑：“我們這店裡不賣兔腿的。”
舒挽挽也聽到了他們的對話，不自覺有些尷尬，忙拿紙把臉上的油和手上的油擦了擦。
好在萌萌的反應也很快，“嗯，現在兔腿這道菜還在改良中，隻有店裡的店員會平時嘗一嘗，等改良好了，才會正式上線菜單，呈現給顧客的肯定是最美味的菜。”
不愧是萌萌，這一番話說的真是滴水不漏。
付聞聲又往那麻辣兔腿看了兩眼：“那不要兔腿，把另外兩種菜上了吧。”
*
EMC超話內。
作為敗方隊伍，超話內的氣氛很是壓抑了一陣子。
直到隊員們開始直播，這超話裡才又活躍起來。
張卻開直播的時候，為了混直播時長，連吃飯的時候也直麵著屏幕。
現在是休賽期，他有時間出門了，每天都不厭其煩地，到舒記買點冷吃兔回來吃。
冷吃兔這種食物，下飯也很好吃，晚上當宵夜小零嘴也很棒。
每天那直播畫麵裡，便總是有一碟冷吃兔。素白色的盤子上，鮮紅為底的冷吃兔，偏黃的兔丁散落在辣椒裡，覆了一層油光。
直播間的粉絲看了這麼多天“吃播”，對那冷吃兔也感興趣得很——
-“？？？冷吃兔是俱樂部的阿姨做的嗎？看起來好好吃啊！這小兔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