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麗安娜總會在半夜裡醒來,蓋因在宮廷這個高壓環境裡,華服美食與柔軟織物很難解決身體上的痛苦,更彆提去緩解比身體嬌貴一百萬倍的脆弱神經。
就像半獸人的部落會人工篩選掉殘缺的孩子和體能不好的孩子,在瑪麗安娜所處的社會裡,也有一些無形的手掐死了在壓力,或者誘惑中崩潰的貴族們。
尤其是那些趕鴨子上場的潛在繼承者們。
瑪麗安娜揉了揉僵硬的脖頸,想象它要是被按倒在墊頭木上,一定會在深色木頭的映襯下,纖細得讓儈子手們難以下手。
“也許我該祈求理查德的仁慈。”瑪麗安娜隔著薄薄的後頸肌肉,能夠輕易摸到頸椎的部分輪廓。
“也許並不存在的神明會接受我的靈魂。”瑪麗安娜在起床後洗了把臉,決定去花園裡轉轉。
“你還是沒改掉半夜醒來的習慣嗎?”
當瑪麗安娜來到花園時,已經有位客人占據了最好的位子。
盧修斯可不會像瑪麗安娜那樣,穿著睡衣和鬥篷在花園裡走動,不過他現在的樣子也稱不上端莊得體。至少阿基奎女大公要是看著盧修斯披著頭發,敞著領口地出現在公眾場合裡,一定會將自己的長子扔去地牢裡冷靜一下。
瑪麗安娜坐在盧修斯對麵,看著對方慢慢扯碎一朵並不嬌豔的鮮花:“你現在這樣子,跟那些情竇初開的小女生又有什麼差彆?”
用鬥篷墊著冰冷椅座的瑪麗安娜也不忘遮住自己的膝蓋,畢竟她還不想年紀輕輕就患有關節病。
“你在占卜什麼?”瑪麗安娜看著身體前傾,前臂緊貼著大腿的盧修斯。
後者在妹妹的目光下,抬起一雙桀驁不馴的金色眼睛,麵容被那些纏繞在涼亭穹頂之上的金屬鮮花,剪成了帶著麵紗的惡魔。
“那些遊走於黑暗森林裡的女巫總會用鮮花進行占卜。”瑪麗安娜靠著並不舒服的椅背,顯出與盧修斯截然相反的輕慢態度:“這倒不是因為她們有多麼浪漫,而是人造的占卜產物,總是比不過那些唾手可得的天賜之物。”
瑪麗安娜儘量不讓自己感到寒冷:“你怎麼看待此事?”
“有什麼好看待的?”盧修斯扔掉手裡的鮮花,任由血紅的汁|液鑽進他的指縫:“我不是女巫,所以不在乎她們的占卜方式,隻關心她們能不能給出準確率較高的預言。”
“這才是我們家的男人應該做出回答。”瑪麗安娜似乎從盧修斯的臉上看出些什麼,在對方略顯驚詫的表情中,意味深長道:“沒人會在意你的自怨自艾。”
說到這兒,瑪麗安娜還學著盧修斯的樣子身體前傾,幾乎跟同母異父的哥哥鼻尖對鼻尖,二者都能感受到對方的呼吸。
“你可以在這裡痛哭一場。”瑪麗安娜輕輕說道:“但是在明天的太陽升起時,你還是阿基奎大公國的騎士團團長,以及未來的聖殿騎士之首。”
“那你會在意我的抱怨嗎?”盧修斯的頭發從一側垂下,輕輕掃過他那優越至極的鎖骨。
“或許吧!”瑪麗安娜雙手撐著膝蓋,再次靠著涼亭的椅背,恢複了之前的慵懶姿態:“不過抱怨可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
“尤其是在前程問題上。”瑪麗安娜知道盧修斯在苦惱什麼,更清楚她該如何替盧修斯解決問題:“阿基奎大公國的盧修斯可不是軟弱自卑的男人。”
瑪麗安娜的聲音可比盧修斯更加堅定,同時也緩解了盧修斯臉上的陰鬱之色。
“你覺得南方的那些樞機主教們,真的願意支持我成為聖殿騎士之首嗎?”盧修斯稍稍猶豫後,還是將心裡的結症吐露出來:“他們不喜歡離經叛道的人。”
“那又怎樣?”瑪麗安娜覺得盧修斯在某方麵還是和亨利挺像的,都是那種自卑到極度自傲的人,至於瑪麗安娜……
回想起自己的弱雞體質和處於量子力學中的幸運值,瑪麗安娜已經不想計較自卑這種情緒。
當然,她也沒有極度自傲的資本。
“如果樞機主教不支持你成為聖殿騎士之首,那我就讓他立刻下台。”瑪麗安娜被自己的聲音嚇了一跳。
就連盧修斯都沒想到妹妹會為自己擱下這種狠話。
“你能讓樞機主教下台嗎?”盧修斯突然有些哭笑不得,甚至都沒那麼緊張了。
“誰知道呢!”準備回房的瑪麗安娜想起彌戴琳透露的消息,覺得合作對象也不能僅限於樞機主教。
就像廣撒網的彌戴琳那樣。
盧修斯在瑪麗安娜離開後又坐了會兒,便回房補覺。
而瑪麗安娜在後半夜睡得很沉,並沒有像上半夜那樣容易被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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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願當社畜的博士在不做人前,就缺乏休息意識,而他開始研究黑魔法後,更是在熬夜的道路上變本加厲,一去不複返。
至少當瑪麗安娜找上他時,博士擺在研究室裡的床鋪上攢了一層薄灰,地上更是雜亂得無從落腳。
“你最好在我來之前,把這裡收拾乾淨。”瑪麗安娜用一根不隻是手杖還是鋼棍的玩意,將擋在她麵前的雜物輕輕撥開,然後找了張四條腿還在的椅子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