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瑪麗安娜再次見到布列塔尼亞攝政王時,對方像個脹氣到隨時都會爆|炸的氣球,令原本就不寬鬆的袍子在身上勒出細細淺淺的褶皺。
“您準備好向我懺悔了嗎?”瑪麗安娜坐到攝政王對麵,其嬌小的身形同體型龐大的攝政王形成鮮明對比:“我很滿意你在宴會上的表現。”
布列塔尼亞攝政王唇色蒼白地看著瑪麗安娜,像是在看一個披著人皮的怪物。
“我知道你不想死,所以為你準備了相當不錯的條件。”瑪麗安娜放輕了語氣,擺出一副特彆好說話的樣子:“隻要你把一切都吐得乾乾淨淨的,我保證你能在一處環境優美的莊園裡安度晚年,甚至每年都有三次外出的機會。”
末了,還補充道:“當然,是在有人陪同的情況下。”
“聽上去很不錯。”布列塔尼亞攝政王很清楚自己沒法擺脫“涉嫌謀殺阿基奎大公儲和前任布列塔尼亞女公爵”的指控,所以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交出自己手裡的全部黑料,爭取在審判會上減輕罪行,以求一個相對舒適的晚年。
畢竟好死不如賴活著,哪怕布列塔尼亞攝政王已經過了古稀之年,他也不想在斷頭台上結束自己並不愉快的一生,更不想放棄現有的地位與財富。
“我要求保留現有的社會地位,並且能參與布列塔尼亞宮廷裡的重要議會。”攝政王稍作權衡後,向瑪麗安娜獅子大開口道:“作為回報,我可以將布列塔尼亞國內的全部秘密都告知於您,並且將您立為我的財產第一繼承人。”
瑪麗安娜在布列塔尼亞攝政王說完後,臉上的笑容都變淺了不少:“你的要求是不是太多些。”
“同我即將給出的情報相比,這個要求一點兒也不過分。”攝政王梗著脖子堅持道:“我想對於你而言,我活著的價值更大,不是嗎?”
“你覺得我需要一個攝政王嗎?”瑪麗安娜嗤笑道:“你還做著掌控布列塔尼亞的美夢呢!我親愛的舅外祖父。”
布列塔尼亞攝政王的老臉憋紅得像是爛在田裡的番茄,在幾聲急促的呼吸聲後,終於挫敗道:“我隻求臨死前保留一個能讓我體麵下葬的爵位。”
“你覺得你還有體麵的可言嗎?”瑪麗安娜十分嘲諷道:“背負著謀殺的罪名,還要用爵位來自欺欺人。”
布列塔尼亞攝政王的臉色由紅轉青,最後凝聚成唇邊的一抹冷笑:“自欺欺人又如何?我隻想證明自己這輩子沒白活過。”
瑪麗安娜屈指在桌麵上敲了幾下,同布列塔尼亞攝政王對視許久,才開口道:“你想要什麼爵位?”
“安法維爾伯爵。”
“不行,這個爵位已經被預定給了彆人。”瑪麗安娜搖了搖頭,示意布列塔尼亞攝政王換個爵位。
“那就肯特伯爵。”
布列塔尼亞公國裡排得上名號的爵位也就那麼幾個,除了安法維爾伯爵,便隻剩下肯特伯爵還有點號召力。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肯特伯爵是威爾遜家族的世襲封號。”瑪麗安娜略顯玩味道:“威爾遜家族可是你攝政時的最大支持者,不是嗎?”
“那又如何?”布列塔尼亞攝政王毫不在意道:“在叛國罪的壓力下,他遲早會背叛我的。而我也不過是為自己爭取一線生機罷了。”
在權力的遊戲場裡,背叛從來都不是什麼稀罕事。
不管是父子還是夫妻,不到生命的最後一刻,都不敢說自己對另一方是忠心耿耿的。
哪怕威爾遜家族確實是攝政王最信賴的一股勢力,但在他個人的利益下,犧牲他們也不是不可以的。
“估計在你審訊我之前,肯特伯爵就已經把我出賣得一乾二淨了。”攝政王的聲音裡透露出從未有過的放鬆,令瑪麗安娜很好奇他的自我安慰能力到底是從哪兒鍛煉來的。
“讓你保留爵位和參與布列塔尼亞宮廷活動一事……我還要與人商議一番。”瑪麗安娜並沒有給布列塔尼亞攝政王一個肯定的回答,但還是給了對方一絲可能性:“當然,這得看你給出的東西是否有價值。”
布列塔尼亞攝政王沉吟幾秒,最後在瑪麗安娜的手背上吻了一下。
待親衛隊將布列塔尼亞攝政王帶走後,瑪麗安娜拍了拍手,讓人帶出聽完整個過程的肯特伯爵。
“看來您已經被放棄了,我親愛的閣下。”瑪麗安娜看著臉色蒼白的肯特伯爵坐到攝政王剛才的位子上,表情並沒有她想得那樣失魂落魄。
“我隻求您能保下威爾遜家族的爵位與前程。”肯特伯爵雖然是布列塔尼亞攝政王的同黨,但卻不像孤身一人的布列塔尼亞攝政王那樣,隻在乎自己的性命與前程,而是將家族利益擺在自己的性命之上。
瑪麗安娜很欣賞肯特伯爵的態度,因為她就喜歡所有事情都在自己的掌控之內:“既然布列塔尼亞攝政王準備吐出所有的黑幕,那麼之後該怎麼做,你應該很清楚。”
“是。”肯特伯爵毫不猶豫道:“我會在審判會結束後找機會殺了他。”
瑪麗安娜自始自終都沒想過要放過布列塔尼亞攝政王。
對方僅剩的價值就是吐出布列塔尼亞國內的所有黑幕,以便於瑪麗安娜能對貴族們進行約束,然後做一個實權的女公爵,而不是像姨母那樣,被高高供在一個華而不實的位子上。
不過一個受人愛戴的女公爵是不能出爾反爾的。
所以瑪麗安娜才會安排這一出好戲,然後借著肯特伯爵之手,將吐乾淨黑幕的布列塔尼亞攝政王送入地獄。
不過……
“下手時乾淨點,彆讓他受罪,也彆留下太多的痕跡。”瑪麗安娜揉了揉太陽穴,準備在親衛隊審訊結束前,小小的休息一下:“我記得你有兩個兒子……對吧!”
“是。”
“作為對你忠誠的回報,我會讓你的次子宣誓加入親衛隊。”瑪麗安娜撐著小巴,不忘警告道:“我想你很清楚這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威爾遜家族要是敢在背後搞小動作,那麼瑪麗安娜會毫不猶豫地用威爾遜家的次子將整個家族攪得稀巴爛。
肯特伯爵抿了抿嘴唇,最後無力地垂下頭顱,整個人都透露出聽天由命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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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基奎女大公在接到亨利的死亡消息時,表現得出乎意料的平靜,令周圍人十分擔心她的精神狀況。
“我知道了。”
距離阿基奎女大公最近的侍女長從主人的聲音裡聽出一絲顫音,於是巧妙地替阿基奎女大公回旋道:“請去準備大公儲的葬禮儀式。”
說罷,侍女長還朝阿基奎女大公行禮道:“我去拿您的喪服。”
阿基奎女大公向侍女長點了點頭,後者在所有人離開後,十分貼心地為女大公關上門,然後安排一位侍女去拿女大公的喪服,自己則守在女大公的門外。
等房間內安靜下來後,阿基奎女大公才卸下偽裝,露出虛弱的模樣。
她先是用手撐住桌麵,然後捂住她孕育子女的腹部,發出一聲又一聲類似野獸般的哀鳴。
“啊嗯……”
豆大的眼淚滴落在昂貴的木製桌麵上,隱隱約約地反射出阿基奎女大公痛苦而扭曲的模樣。
“我的孩子……我可憐的孩子。”
門口的侍女長聞言,隻能一邊為亨利的靈魂而祈禱,一麵做好阿基奎女大公可能昏厥的準備。
時隔二十多年,侍女長再次聽到了阿基奎女大公幾近崩潰的哭聲。
而這一次,阿基奎女大公哭的不僅是她坎坷的命運,更是大公國如迷霧般難以看清的前程。
亨利一死,卡爾達伯爵和阿基奎女大公唯一的合法繼承者便隻剩下年僅十五歲的瑪麗安娜。
而這位兩個月前才被奧丁的小皇帝退婚回家的“遺棄小姐”,如今不僅成了布列塔尼亞公國的實際掌權者,更是坐擁著另一個大公國的繼承權。
毫不誇張的說,此時的瑪麗安娜更勝三十年前,被她的外祖母交托給瑪麗女王的阿基奎女大公。
令侍女長忍不住感歎這一家子的命運真是離奇而又相似。
六十多年前,不到二十的瑪麗女王被確立為奧布斯達王位的繼承者,差點引發了國內的“列王之爭”與坎特羅的入侵。
三十年前,阿基奎女大公的母親為了保全女兒的利益,不讓女兒淪為權臣的玩偶和各國碰撞的犧牲品,於是將阿基奎女大公委托給了瑪麗女王,順帶還割讓了一部分領土作為奧布斯達維護阿基奎女大公權益的報酬。
而現在,瑪麗女王和阿基奎女大公的命運已悄然降臨在她們共同的後代——瑪麗安娜的身上。
作為這個時代裡最具有價值的女繼承人,瑪麗安娜在那些野心家眼裡,堪比是抱著金磚走於鬨市中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