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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教練、社交媒體……
在國內孤身一人的紀月像被困在了一個沒有轉角的胡同,周圍都是封閉的死路。
紀月的話慢慢變少,求助欲望也漸漸變得微弱。
相比起吃睡上的為難,練習時在冰麵上的一些碰撞便成了不起眼的小事。
不過紀月發現了個能讓自己過得輕鬆些的小方法。
他發現隻要自己向他們示弱或是放低姿態道歉會得到一段難得的安靜時光。
“對不起”在不知不覺中變成了紀月的口頭禪。
但紀月從沒在花滑上感到自卑過,這是他回國以來唯一一個還能讓他感到驕傲和欣喜的東西。
——直到楊非寧那天在自由訓練時間來向他請教動作。
楊非寧滑過來的時候,紀月下意識地往後撤了幾步。
但預想中的撞擊感沒有襲來,紀月聽見楊非寧說:“紀月,可以教我怎麼F跳嗎?”
紀月先是一愣,反應過來後黯淡的眼睛慢慢生動了起來。
“當然可以!”
紀月以為這是楊非寧釋放出想要跟他和好交朋友的友善信號。
他不遺餘力地向楊非寧一遍又一遍演示著,但楊非寧的動作銜接總是不夠流暢。
紀月出了汗,肚子裡的能量棒也快消耗完了。他嘴裡喘著粗氣耐心講解著:“你在起跳的時候腦袋要放鬆,起跳和落地的時候不要想著後續的動作。不然動作會不連貫。”
楊非寧卻有些不耐煩:“你那麼教誰聽得懂啊?!腦子裡不想東西想什麼?你不應該教我什麼時候哪裡該用力嗎?”
被吼了一通的紀月呆在原地定住了幾秒,再開口時有些慌亂和無措:“可、可是我跳的時候就是這樣的……”
紀月是個年少成名且久居高位的花滑天才,他從來不需要考慮哪個動作要特意用哪個身體部位用力。
隻要他起跳,身體便會自己恰時準當的動起來。
但與紀月天賦相差甚遠的楊非寧哪裡聽得懂他的指導,楊非寧隻當做紀月在糊弄他。
“哪個練花滑的腦子裡不想東西?你要是不想教就直說!”
楊非寧發泄完從鼻子裡哼出一口氣:“沒想到世界冠軍都教不了一個F跳。”
教練聽到這邊的動靜滑了過來,皺著眉表情有點嚴肅:“非寧,你怎麼跟小紀吵起來了!”
楊非寧此刻卻沒再控製表情,一副不願低頭的不服輸表情。
“說話!”
被訓斥的楊非寧垂下頭,接著有些不情不願的道歉:“對不起教練,剛剛是我沒控製好脾氣。”
看著麵前一直作為隊內大哥的角色照顧隊員的楊非寧,教練火氣有些上來了:“為什麼凶小紀?!”
楊非寧頭垂得更低,聲音也逐漸變小:“……我剛剛問紀月F跳怎麼跳,紀月說腦子裡不想東西跳起來就行了…我聽不懂,也練不會…所以沒忍住脾氣吼了紀月一句。”
教練聞言一頓。
作為曾經以一己之力拿下國內首個花滑奧運獎牌的人,他比誰都知道運動員的“天賦”有多重要,也比誰都清楚運動員之間的天賦能差出怎樣不可理喻的距離。
教練瞥了眼十七歲就名燥世界的紀月,又看了眼二十歲剛進入國際賽場的楊非寧。
心裡突然一陣心酸。
他的語氣不自覺地軟了下來:“那不管怎麼說也不能吼小紀,給小紀道歉。”
楊非寧衝著紀月前後晃了下身子,聲如蚊呐:“……對不起。”
教練像是個替自己做錯事情的孩子道歉的父親。他衝著紀月笑了笑,替楊非寧說了句話:“小紀啊,你們之間對花滑的理解可能不一樣。非寧他可能確實聽不懂你的練習方式有些著急,你不要太在意。”
整件事從開始到結束,紀月一直沉默著。
好像沒人在乎他的意見,他也開始對自己產生了質疑。
……他的練習方式是錯的嗎?
自從紀月發現了去食堂吃飯總會被針對時,便開始囤起了能量棒代替三餐。
可吃飯的時候他躲得過,睡覺卻躲不過。
紀月的神經變得越來越敏感衰弱,周圍一點不起眼的聲響就能把他嚇得心跳加速。
可能是身體出現了問題,紀月覺得自己的動作越來越力不從心。
這天,紀月躲在場館外盯著自己的手機,猶豫了好久才撥出了打給紀母的電話。
但那邊一直顯示著占線。
紀月放下手機,突然聽到了不遠處教練的聲音。
“……您就放心吧,小紀在我們這挺好的。”
聽到自己的名字後,紀月愣了兩秒接著用後背貼上了牆壁。
那話那頭的聲音像是媽媽,擔心又嘮叨:“是嗎?都好就好,我們乖…紀月一個人在國內,年紀又小,我總怕他會受欺負。”
教練哈哈笑了兩聲:“您放心吧,有我看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