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她攏好幾根淩亂的發絲,他收回手,淡淡說:“徐朔在本市的影視城拍戲,來都來了晚上帶你去看看,順便吃飯。他請。”
葉涼想了想,答應下來:“那晚上見。”
反正參加完交流會明天還有一天休假,所以也不急著回去。
約定好見麵時間葉涼便匆匆去了會場。
沈逐溪坐在車裡,直到在擁擠的人群中看不到她的身影,才拿起手機給徐朔打了個電話。
似乎是拍攝不順,徐朔口氣很衝。沈逐溪眯了眯眼,懶得跟他計較。
“晚上訂個像點樣的地方,我帶人過去。”
徐朔一聽他聲音就醒過悶兒來,語氣也緩和了不少,“臥槽你當我是服務員啊?先說說你帶誰過來。”
沈逐溪偏過頭,目光落在會場大門,嘴角不自覺揚起明顯的弧度,“老徐,你家酒店那個檸檬味的沐浴乳在哪買的?”
“我哪知道,我又不是采購。”徐朔有點懵,“你閒著沒事問這個乾什麼?愛上沐浴乳了?”
也不知是被哪個字眼戳到,沈逐溪心頭猛地一跳。
那感覺像有人拿著錘子照他心口來了一下,猛烈而突然。
末了,他哂笑著罵了一句:“愛你大爺,掛了。”
———
傍晚,夕陽西沉,天邊霞光火紅。
葉涼走出會場,被陽光刺得眯起眼睛。她用手遮住光,視線搜尋著路邊的車輛。
“你在找我?”驀地身後傳來一道聲音。
沈逐溪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過來。他背對光亮,麵容深邃。夕陽的光在他肩頭跳躍,唇角笑莫名溫柔。
葉涼看著他:“等很久了嗎?”
“是啊,所以你要不要給點補償?”
他伸手去接她的背包,被躲開。沈逐溪拿眼覷她,“躲什麼,給我。”
葉涼解釋:“裡麵就是一些資料,不重。”
沈逐溪似沒聽到,一把攥進手裡,“車子停的遠。”
特意提前半個小時來就是怕車位不好找,結果轉悠了一大圈,還是停在了最遠的地方。
上了車,沈逐溪調好導航,準備出發時忽然想起來,“你朋友一起去嗎?”
葉涼搖頭,“她有事。”
中午的時候秦苒打來電話,隻說不一定什麼時候回去讓她彆等,其他的什麼也沒提。
不過聽她語氣平和,應該是談的還算可以。
沈逐溪沒再多說,從儲藏箱裡拿了一瓶水給她,而後踩下油門。
這裡的影視基地很大,幾乎是國內拍片首選的地方。每年來旅遊的人次基數龐大。
臨近天黑,依舊有不少人在周邊晃蕩。有遊客,也有群演。三五人聚成一堆,有些還是戲裡的裝扮。
徐朔所在的位置還要再往裡走一點。
路燈明亮,四周圍滿了工作人員。隨著一聲“CUT”響起,今天的戲份落下帷幕。
場務拿著大喇叭喊“收工”。徐朔起身,從工裝馬甲裡拿出一盒煙。
打火機都掏了出來,在看到沈逐溪和葉涼時一頓,忍了忍又放了回去。
“臥槽你什麼時候來的,怎麼連點動靜也不出。”說完目光轉向葉涼,似驚訝似調侃,“昨兒沈二說帶個美女來,我就猜是葉醫生。果不其然,你看我多聰明。”
徐朔工作和私下完全是兩個風格。剛才還一臉嚴肅一絲不苟,現在又變成了吊兒郎當的痞子模樣。
葉涼客氣地打招呼:“打擾了。”
“這說哪的話,沈二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何況你倆還不是那麼簡單的關係。”
沈逐溪斜他,“你怎麼廢話那麼多。”
徐朔笑了聲,舉手投降,“好好好是我不對。走吧,帶你們吃飯去,這總不會錯了吧。”
徐朔了解沈逐溪的態度,以為那句“不簡單的關係”惹惱了他。隻是心粗如電線杆的他再往深想一點就會發現,沈逐溪真想撇清關係的話,根本不會帶葉涼出現在這裡。
劇組的人開始撤離,接二連三地跟徐朔打招呼。眼神不時往葉涼身上瞟。
沈逐溪眉間溝壑漸深,擋住那些視線,拉著葉涼往車邊走。
這時斜刺裡突然有人不太確定地喊了一聲:“葉涼?”
葉涼聞聲轉頭,看到了不遠處的許修竹。
“你怎麼在這裡?”他走過來,一臉驚喜地問。
“來參加交流會。”葉涼發現他的頭發變長了,不再像一個不靠譜的酒肉和尚,於是彎彎唇,“你呢?”
“你們認識啊?許編是我們劇組的編劇。”徐朔沒察覺到沈逐溪的臉色已經黑成碳,見都是熟人便熱情地邀請,“我們正準備去吃飯,許編一起來吧?”
許修竹看了眼葉涼,笑了笑,完全忽略掉沈逐溪,“好啊,徐導的麵子肯定要給。”
沈逐溪冷漠地轉身上車。
砰——
車門發出的巨響劃破夜空。
徐朔以為沈逐溪急了,趕緊崔他們上車。打開副駕駛門後,看到了一張冷若冰霜的臉。
他心頭一跳,“你餓了?”
沈逐溪涼涼朝他這個二百五抬下巴,“滾後麵去。”
徐朔一懵,“為啥?”
乾嘛空著副駕駛都擠到後座。
“因為你的臉像車禍現場。”
徐朔:“……”
剛才不還好好的,怎麼一轉眼就跟吃錯藥了似的。
許修竹跟沈逐溪不熟悉,最後坐副駕駛的自然是葉涼。
車內氣氛怪異,沈逐溪眼色清冷,側臉線條都變得凜冽起來。
葉涼也奇怪他怎麼忽然就變了。試探地問:“你是不是不舒服?”
沈逐溪眼眸一動,低低“嗯”了一聲。
“那吃完飯我們早點回去。”
“我們”兩個字令沈逐溪麵色一緩。心中鬱結散了一些。
“好。”他聲音溫柔,連嘴角都帶著愉悅的弧度。
……
彆的不說,在吃的上麵徐朔還是比較講究的。而且經常往影視城跑,對周邊各個地方都熟門熟路。
餐廳環境雅致舒適,柔和的燈光伴著悅耳的輕音樂令人放鬆,是個休閒的好地方。
最重要的是采取會員製高消費,所以沒那麼多雜亂的人。
位置比較靠裡,四人雅座正好合適。
沈逐溪在外麵接完電話,進來就看到另外三人喝著茶在聊天。
葉涼跟許修竹坐在同一邊,時不時耳語幾句。頭挨著頭有說有笑,看著頗為親昵。
沈逐溪眼皮一跳,薄唇緊緊抿成一條直線。
走到桌邊,他垂下眼眸,一動不動地看著他們。
上方光亮被陰影遮擋,葉涼抬起頭。察覺到他目不轉睛的盯著自己,有些疑惑:“怎麼了?”
沈逐溪目光移到她被許修竹壓住的衣角上,眼色又冷了幾分。
良久,沉聲吐出兩個字:“沒事。”
說完,他一屁股坐到徐朔旁邊。
“這裡的菜口味重,沈先生如果不舒服就少吃點。”許修竹和善地說完,也不等回答自顧幫葉涼添上茶水,“一會兒彆喝酒。就你那酒量。”
葉涼低聲反駁:“我本來也沒想喝。”
沈逐溪冷眼看著他們,全程低氣壓。
桌上氣氛比在車裡的時候還怪,不過好像隻有葉涼有這種感覺。
沈逐溪麵色冷淡,一句話不說。倒是徐朔和許修竹聊工作上的事聊的很開心。
飯局過半,葉涼起身去了趟洗手間。出來時看到沈逐溪在窗邊抽煙。
把擦手的紙巾扔掉,她走過去,“你好像不是很開心?”
沈逐溪轉過頭,隔著繚繞的煙霧看她。半晌他拿掉嘴上的煙,眯了眯眼,“怎麼看出來的?”
“我看你都沒動幾下筷子。”
“是麼。”他彎了彎嘴角,忽然傾下身,“要不你幫我看看有沒有發燒。”
他眉骨鋒利鼻梁筆挺,睫毛長而密,垂眸時如同鴉羽一般遮住了眼底的情緒。
燈光在他眼底拓下陰影,延伸至眼尾的淚痣。他皮膚又白,莫名生出一股脆弱感。
葉涼心頭微動,手心帖上了他的額頭。
他皮膚細膩溫熱,眉毛也比想象中的柔軟。
“沒發燒。”她放下手,不自覺地搓了搓掌心,“但還是要好好吃飯,早點休息。”
這口氣仿佛在哄小孩子。
沈逐溪眼底湧上清淡的笑意,直起身,把不知從哪變出的一塊糖給她,“謝謝葉醫生。”
葉涼垂下眼眸,看著躺在他掌心的那塊糖。良久,拿了起來,“不客氣。”
葉涼對糖不喜不厭,飯後願意吃一塊打發時間。
不過吃到嘴裡就後悔了。她這輩子沒吃過這麼辣的糖。
“你這糖哪來的?”她吸著氣問。
沈逐溪實話實說,“徐朔給的,怎麼了?”
“好像是芥末味的。”
葉涼吐掉糖,回到位置上拿起水就喝。
許修竹還在跟徐朔聊天,等回過神的時候已經晚了。
“哎!那個杯不是你的……”
辛辣的刺激味道直衝喉嚨,沒有得到緩解反而加重了。
葉涼辣出眼淚,緩了半天才啞著聲音說:“怎麼是酒,我的杯呢?剛才就放在這裡。”
許修竹一臉著急:“你還好嗎?”
那是他喝不完隨手放在那裡的,沒想到竟然被葉涼當成水喝掉了。
葉涼擺擺手,已經不想說話了。
沈逐溪臉色陰鷙,起身去找服務員。沒多久拿了一碗醒酒湯過來。
“把這個喝了。”
眼前的景象開始晃動,葉涼腦中混沌,聽覺好像都開始延遲。
她無意識地點點頭,又搖搖頭,靠著牆壁不說話。
沈逐溪看著她嫣紅的小臉,忽然就想起上一次她喝醉的樣子。
平時高冷又乖順,喝醉了就像一隻炸毛的貓。
喉結似乎又傳來刺癢的感覺。他呼吸一窒,把碗放到桌上。
“她醉了,我先帶她回去。”
他繞到椅子後麵,想把葉涼扶起來。剛伸出手就被人隔開。
“不勞沈先生費心,我會送小涼回去。”
許修竹長臂一伸,虛攏住葉涼。
時間有一瞬間的凝滯
半晌,沈逐溪冷呲一聲:“我未婚妻的事還輪不到你插手。”
說完一把甩開許修竹的手,用力拉開椅子。
挪動的感覺似乎讓葉涼不太舒服,她擰了擰眉,眼睫毛也顫了顫。
沈逐溪彎下腰,聲音輕柔地喚了幾聲她名字。
葉涼慢慢睜開眼,漆黑的眼眸定在他臉上,水潤得仿佛帶著一層水汽。
“知道我是誰嗎?”他輕哄著。
“沈……逐溪。”
他幫她掖好耳邊的碎發,滿意地揚起嘴角:“我帶你回去好不好?”
葉涼遲緩地點點頭,“好。”
酒勁上來,她口齒有些不清晰。離近了還能聞到身上清淡的檸檬香。
沈逐溪心軟得化成了一灘水,小心翼翼地把她摟在懷裡,慢慢帶著往出走。
“我走了。”
徐朔早已傻眼,遲了幾秒才反應過來是在跟自己說話:“啊?啊!”
沈逐溪一手摟緊葉涼,一手拎著她的背包,目不斜視的從許修竹眼前走過。
“哦對了。”他突然停住,挑釁地看著許修竹,“剛才忘了說。昨天我們隻開了一間房,她睡哪我比你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