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西北大亂。
位於西北的大楚最大馬場主最疼愛的八歲幼子,被人暗殺。
這位馬場主不知聽了什麼消息,怒而舉兵起義,甚至通敵、帶敵國將領潛入京城放火殺人,差點攻入皇宮。
楚西王身在西北,剿匪不力,被各路藩王彈劾。
各路藩王紛紛趁機上京勤王,想趁這個機會把當今皇帝拉下馬。
可惜皇帝雖然某些事上糊塗,但是對京城、通州、真定等地的兵馬卻是牢牢抓在手中的。
皇帝在京城和通州布置的幾十萬兵馬,將那些試圖趁機篡位的藩王們一一打殺、壓製。
京城整個五月中旬到六月中旬,都是一片混亂。
在這場混亂中,皇帝最小、也是最近最寵愛的兒子——十七皇子也不幸被人投毒而亡。
天子一怒,浮屍千裡。
整個皇宮被血洗不說,護城河幾乎被染紅了。
一直到六月底,隨著不少藩王被削藩囚禁、或是在菜市口被斬首示眾,這場鬨劇才勉強告一段落。
隻是,京城的亂平了,各地卻有不少小股起義的。
這些小股起義的民眾,偏還兵強馬壯,讓人不得不跟那西北愛子被殺的馬場主產生聯想。
這場亂後,皇帝和各位藩王都元氣大傷。
皇帝環顧宗室藩王,赫然發現此次事件,獨楚宸王和個彆閒散王爺按兵不動,在自家藩地老老實實地待著。
皇帝本來對先帝最疼愛的幼子——楚宸王最為戒備。
經此一事,他對向來信任有加的楚西王開始有所懷疑,暗中準備奪了對方在西北的兵權,讓楚宸王幫忙接手一些朝中的事務了。
*
銀錢鋪路,又有豐富的經驗,蘇壹的暗衛網已經深入到各大勢力內宅外鋪,消息頗為靈通。
蘇壹從種種紛亂的消息中,仔細一分析,赫然發現,那刺殺起義馬場主心愛幼子的,十有八九是皇帝派去的。
蘇壹對皇帝越來越失望,又想著太子殿下和女兒已經有些懂事,便關起門來,用暗語告知他們訊息,也趁機教導宋昱和女兒。
“聖上為何如此魯莽?”
蘇槿聽到蘇壹的講解後,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派出去殺人的暗衛,是二傻子嗎?”
向來不喜她粗言的蘇氏,隻是淡淡地瞥了女兒一眼,難得地沒有反駁“二傻子”這粗言。
原來,楚西王是當今皇帝的皇叔,也是宗世裡最最堅定的保皇黨,對皇帝可以說是忠心不二。
那馬場主,乃是楚西王暗地的麾下,替楚西王買馬養馬,為西北兵馬強壯抵禦敵寇,可以說是立下了汗馬功勞。
何況,那馬場主不僅是楚西王明麵上的擁扈,更是先帝為當今皇帝留下的暗樁。
“也就是說,皇帝派自己的暗衛,殺了忠於自己的楚西王屬下兼自己暗樁的最疼愛的幼子。”
蘇槿真的服了。
“簡直讓人不可置信!所以,皇帝的幼子被人毒殺,是那起義反水的屬下報複?”
到底是誰毒殺了皇帝幼子,因為涉及宮中,蘇壹暫時還未將暗衛網鋪的那麼深入。
因此也無法得知。
宋昱低頭沉思,前世這件事發生的時候,他正在金陵的勾欄瓦舍中掙命求生,為一口飽飯而奔忙,對此事毫不知情。
等到數十年後,他被父皇大力尋回,那時父皇的十幾個兒子們全部死的死、殘的殘,哪裡還會有關注十來年前夭折的弟弟呢。
隻是,宋昱心裡明白,從此事中最大的收益者,是楚宸王。
而這件事,如果真是楚宸王做的,那麼他的心機陰狠毒辣絕對不容小覷、也讓人不齒——
以傷害無辜幼童作為引子,能是什麼好人?!
而他的父皇,竟然狠下殺手派暗衛去殺那馬場主的八歲幼子……
這些人,包括自己的父皇……
都不是人!都該死!
八歲,跟他一樣的年紀。
宋昱心中一片冰冷,眼中全是冰霜。
宋昱握著自己袖中的石刀,手指骨捏得青白。
重活一世,他才真正認清——
天家無情。他的父皇,是皇帝,不是他的父親!
宋昱抿著嘴,半天不言語。
蘇槿覺察著宋昱這段時間都特彆沉默,此時見他表情格外冷肅、生人勿進,怕他因為科舉壓力,又擔心宋昱因為他父皇的事情感到難過。
於是蘇槿就按照從前哄宋昱開心的法子,又趁機準備給宋昱塞奶糖。
可是宋昱就是抿著嘴,不肯張嘴吃糖。
蘇槿想來想去,突然恍然大悟:“啊!阿兄,你換門牙了!是不是?”
八歲,可不就是換牙的年紀!
宋昱淡淡地瞪了蘇槿一眼。
蘇槿給他做了個鬼臉,將糖硬塞給了宋昱。
心中暗忖:切,彆扭的小孩。
隻是,回到書房後,看著手中的糖,宋昱忍不住笑了起來。
蘇槿這小孩,討好人的方式,真是一如既往的笨拙。
但每次,他的心情暴戾時,卻蘇槿輕易地撫平心緒。
當初,能將她從那惡拐子手中救出來,真好。
*
皇宮裡的皇帝,就沒那麼好的心情了。
他最近一兩年最寵愛的妃子為他生了個聰慧可愛的幼子。
剛滿周歲的孩子,抓周抓的是筆墨和玉製印章。
他如今正值壯年,思索著等這孩子長大,弱冠之年,他剛好是知天命的年紀,卻也該培養皇位繼承人。
這幼子的年紀卻是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