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兒子勸自己,章夫人也漸漸冷靜下來。
也是,和章封過了大半輩子,他從不是個拎不清的。再看看主位上的章封,臉上皺紋縱橫,愁眉不展,似是在為什麼事發愁,卻毫無生氣的跡象。
她找回些理智,用帕子拭去眼淚,拉住章寺瑾的手。
“那母親先回去,有事讓四郎去叫我。”
見章寺瑾點了頭,她才三步一回頭地走了出去。
祠堂裡隻剩下父子二人,章封長歎一口氣,仿佛瞬間蒼老下去。
“二郎,不要怪我心狠。我寧願被那些人殺死,也不想你落入那魔窟裡去。”
章寺瑾沉默了半晌。
他從很早就發現,父親的身上背負了太多。章家世代萌蔭,每一代家主都是口碑載道聲名在外,也導致父親處事如履薄冰,生怕自己辱沒了幾代先祖的心血。
若是生在開明盛世,維持家族榮耀自是不難的,可如今這吃人的朝廷,怎能容得下忠義直臣?
他和父親不一樣。他始終覺得世俗眼光愚鈍,不該為其搭上性命。但父親有父親的堅持,他理解,也從未多言。
可是今日父親險些殞命,他有些忍不住了。
“浮譽虛名,怎能與性命相比?”
章封感到詫異。章寺瑾自小守禮,從未忤逆過他,今日居然與他爭辯,不由語重心長道:“大丈夫行於天地間,有所為有所不為。孝悌忠信禮義廉恥,比之性命皆重於泰山,你自小飽讀詩書,怎麼連這都忘了?”
章寺瑾也犯了軸,抬頭直視他。
“可是父親,寺瑾隻是入了公主府,既未謀逆抗上,也未為虎作倀,忠義仁孝謹記在心,又何錯之有呢?”
“好二郎,我豈是在責備你?且把章家幾代聲名放在一邊,隻說公主府那去處,你進去,你進去……可還能全須全尾的回來?”
章封越說越激動,指著他道:“你……你可是先帝親封的明威將軍,掛印的正四品武將,要去給她府上做什麼教頭,簡直……簡直是欺人太甚!”
甚至教頭都不是什麼正經教頭。章寺瑾在心裡默默把父親的未儘之言補上,垂下頭不再多言。
這是場沒有結果的爭辯。
父親總以為他是高風亮節的君子,可隻有他自己清楚,他飽讀聖賢,卻不信聖賢。
若這天下和書裡一樣,那章府為何被抄家?父親為何有此劫?他又為何折腰權貴?
再往大說,聖賢曰:“天道無親,常與善人”,皇室無道至此,還不到順應交替的時候嗎?
當然,這些大逆不道的話是沒法和父親說的。
章封傷病未愈,說幾句話就沒了力氣,頹然跌坐在椅子上。
“你自小就是個主意大的,也讓我省心,我管教你弟弟遠多過你。隻是此事,二郎,必須聽我的。”
章寺瑾不置可否。
他知道今晚父親為什麼罰他跪,也猜到父親想做什麼。但他不想遵從,他有自己的打算。
況且,昨日和長公主相處一日,興許是他的錯覺,那人好像不似傳聞一般……
“夜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