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沒見過哄著哄著,反把自己給哄惱悶起來的。
“這裡不讓放,就找個能放的。”陸征說道。
溫白抬眸:“?”
陸征給諦聽發了條消息。
再抬頭時,笑了下:“不是想知道以前的人間是怎麼過中元的嗎?”
溫白:“……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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糊裡糊塗出了趟門,又糊裡糊塗回了公司。
溫白抱著小蓮燈,跟在陸征身後。
小蓮燈仰著腦袋看著溫白:“怎麼回來了鴨?不放河燈了嗎?”
溫白默了一會兒:“放。”
雖然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回了公司,更不知道陸征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但陸征說放,就一定有它的法子。
推開門,諦聽正坐在一旁的沙發椅上看書。
溫白都已經習慣在陸征的辦公室裡看到諦聽了,甚至直接下意識略過他,視線落在諦聽身側那個東西上。
他盯著看了一會兒。
如果沒看錯的話,好像是個…墨綠色的竹筒。
在白色的沙發的映襯下,異常顯眼。
還不等他細看,諦聽已經把那東西扔了過來。
是真的扔,跟泄憤似的。
速度快到溫白眼睛都花了一下。
陸征卻隻抬了抬手,輕巧截住。
“您下次能不能提前打個招呼?不要想到什麼就是什麼?”
諦聽語氣不善,甚至有些陰測測的。
“你知道你一時興起,整得我有多麻煩?”
“還有你下頭那倉庫,這麼多東西,我問你在哪,你說‘記不得了,自己找找’,你覺得這像話嗎?”
陸征沒理會,越過諦聽,直接往裡走。
諦聽隻好轉頭去看溫白,語氣好了些:“剛剛出門,遇到什麼人了,還是碰上什麼事了?”
否則怎麼會無緣無故要找那東西。
“沒有,”溫白搖頭,“就是在街上走了走。”
如果非說有什麼事的話……“元元說要看河燈,走了一圈,也沒找到什麼合適的地方,就回來了。”
諦聽:“是、嗎。”
諦聽凝神看著溫白。
怕不是這樣吧。
陸征可不是聽小胖燈鬨幾句就大費周章的性子。
溫白性子軟,吃這套,陸征可不吃。
諦聽手指在沙發上敲了兩下,半闔著眼,慢悠悠開口:“是你想要看河燈,還是元元想要看河燈?”
溫白抱著小蓮燈的手一頓,一頭霧水:“嗯?”
諦聽擺了擺手:“行了。”
“既然是這樣的話,這一趟也不算白跑。”
溫白更加迷惑了。
諦聽卻沒繼續的意思,伸手往裡頭一指:“找你呢。”
溫白順著諦聽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陸征不知道什麼時候抬起了頭,正在往這邊看。
溫白隻好先走了過去。
最先看到的還是那個墨綠色的竹筒。
正放在一旁的矮階上,隻不過筒蓋已經被打開。
所以那個竹筒隻是拿來裝東西的載具,溫白心想。
裡頭空洞洞一片,說明東西已經被取出來了。
聽諦聽之前的話,這東西似乎費了他一番勁,溫白心裡還有些好奇,於是快走了幾步。
等走到陸征身邊,一低頭,就看到一幅畫。
說“一幅畫”可能還不貼切。
嚴格來說,是一卷。
因為它鋪滿了整張桌子。
看著那幅畫,溫白久久沒張口。
那種撲麵而來的張力和靈動感,打得他一時有些懵。
溫白以前讀書的時候,每去一個地方,隻要有機會,就會走一遍博物館,再加上跟著李教授參加過幾次畫展,看過的真品也不少,甚至家裡還掛了一幅。
可卻都沒有眼前這幅衝擊力大。
畫上行人如織,神態各異,一條一掌寬的長河從畫卷左端一直延展到畫卷最右端,幾乎就是貫穿了整幅畫作。
而河麵上飄滿了大大小小的蓮花燈
。
……這上麵畫的,是中元夜?
溫白沒猜幾下,一旁的陸征就給了答案:“中元祭夜圖。”
諦聽慢悠悠走了過來:“這畫怎麼樣?”
溫白連連點頭:“誰的?”
陸征:“岑藺。”
溫白:“?”
諦聽半倚在桌邊:“昨下廊風岑的‘岑’,時清不及英豪人,三尺童兒重廉藺的‘藺’,岑藺。”
諦聽一解釋,字溫白是弄清楚了,可“岑藺”這個人,卻仍舊一片空白。
他又低頭細細看了看那幅畫,皺了皺眉。
照理說,有這麼出神入化畫技的人,不可能沒有印象才對。
溫白倒不是覺得自己懂得多,不認識這畫不正常,他也知道從古至今,蒙塵的明珠不儘其數,不留名卻斐然卓絕的文人也不少。
但就他現在看這幅畫的感受而言,這幅畫根本不可能有蒙塵的“機會”。
哪怕再不懂畫的人,能被看得出上頭的畫技之高。
諦聽聞言,驚訝道:“岑藺,不認識嗎?”
溫白搖了搖頭。
趕忙拿出手機,準備查一查。
陸征卻抬手把他手機壓了下去,順便警告似的看了諦聽一眼。
陸征:“不用查,上麵不會有。”
顯然話裡有話。
看看陸征,又看看一旁正偷笑的諦聽,溫白就知道自己被騙了。
資料上麵不會有,所以這岑藺,很可能不是他想象中的“人”。
溫白開口道:“是陰司的人嗎?”
陸征直接回:“人仙。”
“半人半仙,說人也可以,說仙也可以,不過現在是上頭的人,”諦聽多說了一句,“和他比起來,現在陽間的這些道士,都不能算什麼道士,修行之人就更談不上。”
溫白聽懂諦聽話裡的意思,忍不住驚歎:“修煉成仙?”
小畫本誠不欺他!
諦聽想了想。
辟了個山頭,坐了百年,不食人間穀,不問人間事,說修煉成仙,倒也挺貼切,於是點了點頭。
隨即,手指又落在這畫上:“不過這幅中元祭夜圖,是他下山的時候隨手畫的。”
“碰巧趕上七月十五,地官中元赦罪,才轉送給了陰司。”
了解了這《中元祭夜圖》的來曆,再想想陸征之前說過的話,溫白腦海忽然閃過一個念頭。
這畫不會也跟牽牛圖一樣有畫靈?!
陸征說的“這裡不能放,就找個能放的”,這個“能放的”地方,不會也是這畫裡頭吧?
溫白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條,一下子抬起頭來:“你之前說的,以前的人間…指的是什麼?”
他指著畫卷,點了兩下:“是這裡麵嗎?”
陸征波瀾不驚“嗯”了一聲,聲音很淡。
“不是想看嗎?”
溫白:“…………”
他是想看,但沒想過,會用這種方式。
溫白努力找回自己的聲音:“這祭夜圖也有畫靈?”
陸征:“沒有。”
溫白:“那……”
諦聽的聲音傳來。
“牽牛圖和它比不了。”
“牽牛圖能動,是畫靈起了作用,但除了黃牛和牧童之外,其餘都是死物。”
“這裡頭,可都是活的。”
諦聽說著,就在畫卷上慢慢注入一道靈力。
溫白不知道諦聽做了什麼,隻覺得忽地有些暈眩起來。
恍惚間,掌心微涼。
……好像是陸征牽住了他。
溫白下意識閉了閉眼睛。
耳邊傳來諦聽越來越縹緲的聲音。
“它不是一個結界,而是一個…小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