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周偉有空回信息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
發完一句“小白,你那邊方便打電話嗎,如果方便的話,還是打電話吧,我現在看字都重影了”之後,就沒了消息。
最後還是溫白給他回撥了過去。
周偉氣息將絕似的喊了聲“小白”,比那次被野鬼拘著燒元寶的時候,聽著還要虛弱點。
溫白嚇了一跳:“乾什麼去了?”
怎麼這個聲音?
“我兩天沒合眼了。”
“兩天?”
也就是從中元前到現在?
溫白心下一思量,不會真是周爺爺把城隍的事都托出了吧?
溫白試探性開了口:“你爺爺呢?”
一提到這個,周偉頓時精神了些:“跑了!”
“說到這個我就來氣。”
“就中元那天,我爺爺不知道從哪接了個什麼單子,說要出去辦一趟事,就把城隍廟和祀禮的事先交給我看著,然後就到現在都不見人影。”
“我整整兩天都沒合過眼了,剛剛才收拾好城隍廟的東西,進屋躺下。”
一想到周偉爺爺之前抓供香灰糊孫子腦門的事,溫白一點稀奇也無,甚至覺得還挺像是城隍老爺的作風。
看來周家爺爺是打算讓周偉先“自力更生”,然後再另立門戶。
“不說這個了,小白,你昨天要跟我說什麼事?”
“我現在已經知道了。”他原先不知道諦聽那句“都可以”是什麼意思,現在看來,應該隻能選擇小城隍了,畢竟老城隍跑了。
他甚至覺得,裡頭可能還有諦聽的手筆。
“啊?”
“行了,你先睡吧,等睡醒再給我電話,”看他現在的樣子,也理不出什麼所以然來,聽了鐘時寧的事後,可能還睡不著覺,“可以的話,把明天空出來。”
“做咩啊?”
“帶你出去玩。”
“玩?去哪兒玩啊?”周偉語氣驚喜,小白要是嘮這個,他可就不困了。
“好地方。”
然後第二天,周偉背著包,站在香山腳下,仰頭望著那崎嶇的小道,一臉悲憤:“你管這地方,叫好地方???”
“香山不好嗎?”
“香山,這個香山?你說這個香山還是那個香山?有紅葉那個?”
溫白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撫道:“鍛煉。”
的確是鍛煉,還是各種意義上的鍛煉。
爬山鍛煉體魄,找鬼鍛煉心智。
周偉:“……”
眼前這個南城香山與以紅葉著稱的旅遊勝地香山不同。
不僅不同,甚至還可以說是一個天,一個地。
已是入秋時節,再過不久,就是賞葉最好的時節,那邊的香山遊人已經漸多,但這裡,荒無人煙。
說這個時節荒無人煙並不妥當,因為嚴格來說,這裡是一年四季都荒無人煙。
“為什麼要給它起名叫香山?”一旁的謝九章隨口問了一句。
周偉還真沒想過這個:“可能在那之前,就叫香山吧。”
溫白搖了搖頭:“不是。”
兩人齊齊看過來。
溫白知道謝九章為什麼這麼問。
香山,聽起來還挺詩意,可這名字背後的含義,卻並不像它看著那樣文雅,甚至有些瘮人。
因為這裡是一座墳山。
還大多都是一些草草斂骨,沒有後人立碑的荒墳。
來之前,溫白已經查了整整一遝的資料:“香山坐落在南城、陽城交界之處,地處偏僻,幾十年以前還沒劃分好區域的時候,南、陽兩城都不大願意接手這墳山。”
周偉點了點頭:“這個我好像以前聽我爺爺說起過,好像說政府原先是想開發的,但上頭也沒什麼特彆的價值,哪怕是依著它原先的性質,做個墳山,也沒有多少人願意把家墳立在這種地方,畢竟是曆史遺留下來的亂墳,好像風水也不算好。”
溫白點了點頭,正是因為這樣,所以即便後來劃分了地域,劃給了南城,也成了荒山一座。
“第二,這香山不是在做墳山之前,就叫香山,恰恰相反,是成了墳山之後,才起名叫香山。”
溫白一邊沿著山路往上走,一邊說道:“香山以前還沒有名字,之所以起名叫香山,是因為這裡曾經出過一些不太好的事件。”
周偉剛邁出去的腳,就這麼收了回來:“不、不太好的事件?”
“也不是什麼大事,”溫白言簡意賅,“就是鬨過鬼。”
周偉:“……”
小白果然已經不是陽間人的思想了。
鬨過鬼還不算什麼大事?
“後來說是被澄清了,其實不是被澄清了,而是被政府壓下了。”
周偉:“這你都知道?”
周偉知道溫白查資料的細致程度,有的東西查起來也知道費點時間,可有的東西,就不是花了時間就能查到的,就比如這個“政府壓下”的消息。
溫白給了解答:“問了林丘。”
謝九章了然:“正天觀?”
溫白點頭:“政府怕出事,就請了正天觀當時的觀長和佛光寺的主持,給這墳山做了法事,但畢竟有很多年頭了,陰氣比一般墳地都要重,也沒有人走動,陽氣不足,於是這法事便每年一做,用掉的香燭紙錢也”
“做法事的時候,沒有避著這周圍的村民,也是政府的意思,想讓他們安心一點,因為雖然當時被澄清了,但隻是沒有擴散開來而已,附近的村民都知道,於是在正天觀和佛光寺做法事的時候,有些村民也會跟著燒些香火。”
“燒香的時候,也不敢叫什麼墳山,怕犯了忌諱,久而久之,這墳山就成了香山,後來山上嚴禁明火之後,就沒什麼人燒香了,人也就更少了。”
周偉:“那正天觀還在這做法事嗎?”
溫白知道,周偉這是拐著彎問這上頭還有沒有鬼。
溫白也不戳穿他:“這幾年不做了。”
周偉放下心來,又問:“那幾年鬨鬼,是怎樣個鬨鬼法,傷著人了?”
這方麵資料不多,溫白也是在一些地方誌上看到的:“說是很多年前,附近有村民一起到山上砍柴,知道這山是墳山,所以不會單獨進山,也不會耽誤太久,太陽落山前必出山。”
“但那天砍柴的時候,出了點意
外,其中一個村民傷了腿,就耽擱了一點時間,下山的時候正值傍晚。”
溫白語氣很平靜,可周偉莫名咽了口口水:“然、然後呢?”
溫白:“然後,遇到了‘陰兵借道’。”
陰兵借道,也叫過陰兵,傳說陰間的軍隊有時會在陰陽相替之後,在陰陽交界之地,出現在陽間,數量眾多,行進途中麵無表情,詭異至極。
陽間人一旦撞上,犯了大衝能躺在家裡,已經算是大幸,很有可能就直接跟著一起“走”了。
周偉渾身一激靈:“陰兵借道?!”
讀書時候埋在被窩,叼著小手電筒看過的哪本靈異裡,沒有“陰兵借道”的橋段,被重新支配的恐懼感包圍的周偉,下意識靠近了溫白一點。
“真的假的?!”周偉小聲問道。
溫白:“不知道。”
這個,他還真沒來得及查。
因為這不是陽間資料能查得出來的,要查,得去陰司。
地方誌上又隻記了個大概,具體年限也沒有,溫白就沒太下功夫。
“那些村民呢?不會…那什麼了吧?”陰兵過道可不是說著玩的,周偉心想。
溫白搖了搖頭:“沒死,但都在家裡躺了幾個月。”
這事之所以鬨得厲害,也是因為這些上山砍柴的村民,大多正值壯年,一個倒下了,還能找個理由說病了,這一口氣七八個躺下了,就不是一般緣由能解釋的,而且所有上山的人都說,看見了一群鬼魂下山的情景,具體是個什麼情形,就跟傳言相差無幾:行進途中麵無表情,詭異至極。
謝九章自聽完溫白的話後,就一直擺弄著手機,不知道在做些什麼。
周偉知道謝九章是陰司的人,又有過“齊擒懸德”的交情,被溫白這鬼故事說得渾身不自在,急需專業人士的解答,於是用手肘撞了撞謝九章:“這個陰兵借道是怎麼回事啊?”
謝九章十指翻飛,直接道:“在查。”
敢情之前一直不說話是在查資料啊,周偉心想。
謝九章一邊查,一邊對著溫白說,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是我的問題,事先也沒準備。”
溫白看著謝九章,笑了下:“不是你的問題,我之前也沒跟你商量,也是臨時準備的。”
周偉冷不丁插了一嘴:“那你之前都是跟誰商量的?”
溫白:“……”
看溫白的神情,周偉就懂了。
哦,對,陸老板。
要不是陸老板這兩天沒空,陪著小白來的,應該也就不是他和謝九章了。
不對,小白叫上謝九章他可以理解,畢竟這位想來在陰司身份也不低,對付一些凶鬼都不在話下,可小白叫上他是為什麼?
遇上鬼了,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可能還要惹麻煩。
既然叫上他沒什麼作用,那不妨反向思考一下,要是自己不來,會有什麼影響。
好像也沒有……除了有一點。
周偉不禁懷疑,叫上他是小白的意思,還是陸老板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