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白朝著陸征走過去,抬手。
陸征看著他:“想好了。”
溫白:“嗯。”
陸征伸手,在玉葫蘆那串經文上抹過。
“沒了?”溫白看著光禿禿的葫蘆肚子。
“隻是暫時封住。”陸征說道。
“元元還在裡頭呢!”溫白怕陸征忘了,趕忙提醒道。
陸征無奈,擔心這些倒是擔心的比誰都快,隻好道:“影響不到它。”
溫白這才放下心來。
裡頭的小蓮燈也聽到了溫白的話,閃了一道小金光出來。
溫白摸了摸小葫蘆,權做回應。
摸著摸著,溫白動作慢了下來。
他稍一斟酌,總覺得帶著它不□□心,畢竟這一趟是去做“人質”的。
再加個小人質,不劃算。
彆其他人沒帶出來,還搭進去兩個。
於是溫白說道:“要不把元元……”
陸征截住他的話頭:“彆想。”
說著,抬眸,沉沉看著溫白:“牽牛圖這兩天就放這。”
“不用打它的主意。”
翻譯一下就是,你要是敢把蓮燈放進牽牛圖裡,明天就能看見它變成一把灰,你可以試試。
溫白抿了抿嘴:“知道了。”
陸征在心裡歎了口氣。
他最擔心的就是這點,這人隻顧著把那四個人換回來,不把自己當回事。
帶著蓮燈,除了護著他之外,也是讓他知道自己身邊還有個小的,多點顧慮,不至於那麼“無所畏懼”。
陸征怕的從來就不是什麼羌岐,幾千年道行的山鬼,他還沒放在眼裡。
他怕的就是溫白。
諦聽說還要準備點東西,便帶著周偉和鐘時寧走了出去,辦公室裡隻剩下溫白和陸征。
溫白給陸征倒了一杯茶。
“都不知道怕嗎。”見他仍舊一副尋常模樣,忍了許久的陸征終是說了出來。
溫白把茶盞推過去:“怕啊。”
千年的山鬼,抬轎的紙人,還說著什麼要娶自己,誰能不怕。
“但諦聽說這個法子最好,那肯定有他的道理。”
陸征:“你可以選擇不信。”
隻要溫白覺得這事不可行,不願意,陸征覺得他就能找到彆的法子。
溫白卻像是沒聽懂陸征話裡的意思,說:“我信。”
陸征頭更疼了。
溫白笑了下,抬起頭來,眉眼洇在水汽中:“但不是信諦聽,是信你和元元。”
元元和玉葫蘆都在,陸征不會找不到他。
陸征一怔。
沉默一陣後,溫白突然聽到一句沒頭沒尾的:“可他要娶你。”
溫白手上動作一頓:“假的。”
他喝了一口熱茶,眼神閃爍:“我又不喜歡他。”
說完,溫白就專心喝茶,沒再抬頭,也生怕陸征問他“那你喜歡誰”,他自己可能都答不上來,甚至有些後悔為什麼要多說一句。
幸好陸征沒問。
他躲了過去。
平安無事了兩天,程誠他們也在醫院躺了兩天,溫白開始著急。
怕紙人上門的時候不方便,他還千攔萬攔,攔住了想要跟紙人乾架的畫靈、周偉他們,就差開著門迎接紙人了。
可紙人就是遲遲不來。
就在他開始懷疑諦聽是不是算錯了的時候,這天傍晚,門口總算傳來了敲門聲。
玉葫蘆裡的蓮燈先溫白一步,感應到了陰氣,輕輕晃動了一下。
溫白拍了拍它,示意自己知道了。
溫白知曉這些紙人有自己的意識,也會思考,故意沒去開門,而是裝作有所防範的樣子,小聲問了一句:“誰啊?”
門外一片安靜。
然後,溫白就看到一個紙人,從門縫裡晃晃悠悠飄了進來。
它的動作很快,卻也很謹慎,沒有貿然飄到溫白身側,而是貼著門站立著。
明明是空洞的眼睛,可溫白卻能感覺到,它在上下打量自己。
這紙人和上次相比,高了些,身上的花紋也更為繁瑣,最關鍵的是,這紙的顏色濃重到像是能滲出什麼來。
溫白往後退了一步。
“你彆害怕呀!”那紙人先開了口,仍舊是清清脆脆的童音。
它貼著門,一點一點往上滑,最後坐在門柄上,兩隻紙腿前後晃著。
門柄隨著它的動作,慢慢、慢慢地往下壓。
溫白也不知道是紙人身子輕,隻能一點一點往下壓,還是故意嚇唬他。
最後,“哢噠”一聲,門開了。
溫白最開始後退的那一步,是為了騙這些紙人,裝的,可現在,溫白真的被眼前的景象驚地後退。
隻見成百上千個紙人,沿著走廊、窗台兀自站著,甚至還有幾個貼在頂頭的天花板上,齊齊看著他。
在稀薄微涼的光線中,暗紅一片。
最顯眼的,便是中間的花轎,後頭還跟著好些紙馬。
“糊塗了!花眼了!沒有其他人的氣息!”說話的正是那個開門的紙人。
隨著它話音的落下,從花轎旁邊擠出來一個紙人,三兩下便飛到溫白麵前。
溫白認得它。
是那個小瓜皮帽。
小瓜皮帽在溫白周身繞了一圈,先是撓了撓頭,隨後嘻嘻笑了一下,一拍手:“沒有了!沒有了!”
它一轉身,在空中飄了個很大的圈,喊道:“上吊!上吊!”
緊接著,所有紙人都跟著喊起來。
那聲音又脆又雜,溫白聽了半天,才聽出來它們說的是“上轎”,而不是“上吊”。
溫白張口想說什麼,卻發現自己什麼也說不出來。
意識模糊中,他感覺到腕間一燙。
陸征說過,這是讓他彆怕的意思。
陸征就在這裡,這個認知讓溫白卸下防備,沉沉睡了過去。
當他再醒來的時候,已經坐在了轎子裡。
溫白還來不及從顛簸的暈眩感中徹底醒神,耳邊就已經傳來熟悉的聲音。
還是那群紙人。
它們聲音很亮,溫白都不用費神去聽,便清晰入耳。
它們說——
“大王好福氣!”
“夫人真好看!”
“生出來的小大王也一定很好看!”
溫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