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那一個,吭哧吭哧從內踏下頭,拖出一個盒子來。
“夫人,用!”
溫白已經沒有糾正它們口頭的心思了,他頓了下:“用…什麼?”
紙人伸手,往那個盒子上又點了兩下,示意溫白打開。
溫白能感覺到這群紙人對他沒有惡意,想著等會兒還得從它們口中問一下程誠他們的下落,便順著它們的意思,彎腰,把那個盒子打開。
銅鏡、胭脂、一些零碎的小玩意兒……去了兩趟千年的人間,有幸還認得。
但都是他用不上的東西。
溫白越發開始懷疑,羌岐究竟知不知道他是男的。
溫白合上蓋子,敷衍著說了一句:“謝謝。”
幾場對話下來,溫白多少也知道了,這些紙人沒什麼心眼,一邊起身,一邊直接開了口:“我的那些朋友,是不是被你們帶走了?”
紙人一歪腦袋:“什麼朋友呀?”
溫白看不出它是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但話已經問出口,也隻能繼續往下問:“那天我們是一起上霧凇山的。”
小紙人想了半天,才拖著嗓子“哦”了一聲:“是那四個人嗎?”
溫白心一緊:“嗯。”
“在的。”小紙人說道,許是見溫白皺了眉,不高興了,它慌忙擺手,“不要怕,他們很安全。”
“大王怕夫人一個人無聊,就找了幾個人陪你。”
接著,小紙人把那天的事說了一遍。
用羌岐的話說,是給他找了七個“陪嫁”。
為什麼是七個。
是因為羌岐山的“岐”字,也通“七”,吉祥數。
羌岐在霧凇山看到溫白,看上了人之後,又見著他和方樂明他們走得近,關係好,怕娶進門以後,溫白一個人在山裡頭待著無趣,便想著把這群人全給綁回來——是的,全。
羌岐原先的意思,是把溫白整個班的人都給打包帶回去,做溫白的陪嫁。
後來,是山中精怪提醒了他陰司的事,說不可行,動靜太大可能會引起陰司的注意,羌岐這才收了手,決定隻帶七個回來。
然後,就派了兩路紙人。
一路往方樂明那邊去,一路往程誠那邊去,結果可想而知,方樂明這邊有寶器和城隍,沒得手,最後隻綁回來四個——連溫白也沒娶回來。
接下來羌岐的心思,便全撲在了溫白身上。
“新娘子”都沒娶到,要這麼多“陪嫁”做什麼?
於是,也就顧不上把那剩下的三個湊上,派了所有紙人,朝溫白這邊來了。
紙人說完,溫白啞了口。
他完全不敢想,要是羌岐真的腦子一熱,把全班給綁回來了,那事情會變成什麼樣。
“他們現在在哪?”溫白直接問道。
小紙人一時沒答上來。
轎子吱呀一聲,緩緩落地。
在溫白以為已經到了的時候,那紙人重新有了動作。
“要進山啦,夫人坐穩啦!”說完,飄了出去。
溫白:“?”
進山?
之前難道不是一直在走山路嗎?
他沒忍住,把帷簾開了一道縫。
借著燭火,看清外頭景象的時候,溫白心口冷不防地墜了一下。
山頂。
現在他們在的位置,正是一個山頂。
風聲很大,甚至蓋過了紙人咿呀的歌聲,卻沒吹動燈籠分毫。
他看著紙人們排著隊,拿著手上的小鑼小鼓,從山頂一躍而下。
所以他們說的進山,是指…跳下去?
溫白指尖一攥。
此時,腕間葫蘆的熱度一點一點傳來。
那溫度並不比手上香爐盛,可溫白的心隨著它,一點一點定下來。
陸征在,溫白小聲告訴自己。
小蓮燈從葫蘆裡飄出來,用葉托推開溫白手中的香爐,自己躺了進去。
等找準了位置,抖著花瓣,用力哼唧一聲。
從底座的位置,掉出一個迷你小紙團子來。
陸征的“小紙條”,溫白第二次見,自然知道。
摸了摸送得有些辛苦的小蓮燈,溫白把紙條打開。
紙上寫著一句話。
“下麵是結界,不用怕。”
溫白深吸一口氣,忽然想起一件事來。
他打開之前紙人推給他的盒子,拿出胭脂盒,用手指沾了一點,在紙條的背麵,寫了一個“好”。
“元元,這個能送還給陸征嗎?”
“可以鴨!”小蓮燈看起來還挺高興,花瓣一展,高高露出一截燈火。
“放在這裡。”
溫白順著它的話,把小紙團放進去。
紙團被燈火裹著,點燃,最終化為幾縷黑煙。
溫白小學時候都沒傳過幾回小紙條,現在倒傳了一回。
雖然他也不知道這句“好”能有什麼用,可他就是寫了。
就像其實陸征隻用燃一下葫蘆,就是在告訴他不用怕一樣,可陸征也寫了這麼一句。
許是湊巧,溫白剛好寫完,轎子再度被抬起。
一陣強勁的風聲伴著失重感襲來,溫白猛地屏住呼吸,下一秒,轎子便落了地。
溫白甚至都沒緩過神來,“新娘落轎——”的聲音便隔著帷簾傳來。
不同於紙人的清脆,這聲音甚至有些尖銳。
“砰、砰、砰”,有人踢了三下轎門。
紅蓋頭正被溫白攥在手裡。
他不太想蓋,更不想下轎。
猶豫間,外頭一道人聲響起。
“小、小白?”
程誠?溫白還以為是自己聽岔了,可聲音就在帷簾這邊。
他終是沒忍住,一把掀開了簾子,對上了程誠的視線。
溫白:“……”
他原本都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可能到最後,羌岐才會把程誠他們給放出來。
誰知道……
“鄭輝他們呢?”溫白小聲道。
“都在這兒呢。”程誠表情並不好。
甚至可以說是整個垮著臉。
“小白,你……”
程誠的話,被一道陌生的聲音打斷。
“大喜的日子,你一個做陪嫁的,這是什麼表情?”
在周偉和鐘時寧不間斷的“這羌岐如此急色,一定是個老淫賊”的洗禮下,溫白難免也有些跑偏,以為羌岐該是有些年紀。
所以聽到這顯然還算年輕的聲音的時候,怔了一下。
程誠臉色更難看了,可不得不提著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來。
“夫人,我的誠心你也看到了,四個陪嫁,一個不少,你要是嫌少,明天我再多綁幾個過來伺候你就是。”
他語調一轉:“現在是不是該安心下轎了?”
說著,門簾開了一個角。
一隻手眼見著就要伸進來,這時,天邊悶雷一滾。
紙人們咿呀開始亂叫,剛伸進來的那隻手,也猛地縮了回來。
“哪來的雷啊?!”他大喊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