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知寧突然說要回去,徐家三口皆是一驚,馮書更是直接問了:“可是你爹又催了?”
“你若不想回去,我給你爹去信告訴他一聲,何必要委屈自己。”徐正當即道。
傅知寧笑笑:“來安州太久,我也確實想家了,想回去看看。”
她自己都說想家了,徐正夫婦也沒什麼好說的,隻有徐如意一直坐立難安,等一頓飯結束立刻拉著她回了後院。
“你不是說要在這兒待個一年半載,絕對不回去嗎?怎麼又突然想回了?”徐如意著急地問。
傅知寧歎了聲氣,將蓮兒的信遞給她。徐如意立刻去看,看完頓時麵露驚訝:“蓮兒已經說好了親事,要成婚了?”
傅知寧麵色凝重。
“知道你們感情好,可也沒必要千裡老遠地回去,我看看……她同你討要之前沒發的五兩工錢,你給她二十兩當是添箱就是,何必特意去一趟。”徐如意幫著想法子。
傅知寧歎了聲氣:“我從未短過她的工錢。”
“那她這是……”徐如意頓了頓,抬頭,“你擔心她遇到什麼麻煩了?”
“她一直遲遲未來安州,眼下卻突然要成親,還跟我討不存在的工錢,我懷疑她是在向我求助。”傅知寧說起此事眉頭緊鎖。
徐如意愣神許久,反應過來後忙道:“那你趕緊回去,回去……”
傅知寧心係蓮兒,翌日一早便收拾行李出發了,走的時候隻帶了換洗衣物和一包銀兩,以及百裡溪所贈腰牌。
“你那些寶貝可怎麼辦!”徐如意跟在馬車下問。
傅知寧想了想:“還請你代為保管。”
“我可是要收保管費的。”徐如意提醒。
傅知寧笑了:“你瞧上哪件直接拿就是。”
“百裡溪送你的東西,我可不敢亂碰,”徐如意歎了聲氣,“我爹娘還不知道這些東西呢,我得想想怎麼跟他們解釋。”
傅知寧笑著與她招招手,坐著馬車朝著京都的方向去了。
因為擔心蓮兒,一路上都沒敢休息,緊趕慢趕總算在五日後到了京都。她一路風塵仆仆,衣裳都顧不上換,便要帶著家丁出門。
她突然回來把傅通嚇了一跳,沒等細問就看到她氣勢洶洶要走,連忙將人攔住了:“你做什麼去?!”
“有事,回來再同你解釋。”傅知寧著急道。
傅通瞪眼:“你這莽勁兒,打群架去呢?!不解釋清楚了就彆想走!”
“蓮兒出事了,我去救她。”傅知寧說完,繞過他就走。
傅通聞言立刻糾纏:“蓮兒出事?蓮兒能出什麼事?你給我回……”
“爹爹爹爹,你就彆去了,我去攔著她。”傅知文不知從哪裡冒出來了,攔下傅通後扭頭追上傅知寧的馬車,直接坐了進去。
傅知寧看著從天而降的小子,不由得蹙眉:“你來做什麼?”
“看著你啊,萬一你惹禍了怎麼辦?”小半年未見,傅知文長高許多,肩膀也逐漸寬闊,頗有幾分大男人的氣勢。
傅知寧抿了抿唇:“我能惹什麼禍,不過是去接蓮兒罷了。”
“那我陪你一起接,”傅知文說完,見她還想拒絕,當即哼哼唧唧,“姐,你都這麼久沒見我了,一句話也不跟我說就走,當真是不想我嗎?”
傅知寧頓時嫌棄:“你當初出門遊學一走大半年,也不見你多想我。”
“我怎麼不想,都快想死你了,”傅知文說罷,話鋒一轉,“姐,你這次回來,怎麼沒帶上那個討人厭的徐如意?”
“舅舅和舅母有意為她在安州說門親事,等定下後將外祖一起接過去,日後一家都定局安州,所以暫時不回來了。”傅知寧回答。
傅知文表情僵了一瞬,隨即嗤笑:“就徐如意那樣的,誰能看得上她?”
“你看不上,不代表彆人也看不上,她模樣好性子活潑,不知有多招人喜歡。”傅知寧斜了他一眼。
傅知寧聞言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最後卻隻是冷哼一聲,然後就沉默了。
傅知寧知道他與徐如意天生不對付,每次提起彼此都會不高興,所以也沒有再管。
蓮兒老家就在京都附近的農莊,馬車一路出了城門,走了一截官道後便轉向村子裡的泥路。一路上坑坑窪窪,顛得人五臟六腑都快掉出來了。
傅知寧有些反胃,正難受時,傅知文突然湊了過來,將她扶進懷中。傅知寧靠著弟弟,總算是好受了些。
姐弟倆相互支撐,半個時辰後總算到了蓮兒的村子。
他們這次來帶了十幾個家丁,一行人浩浩湯湯,一進村子便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馬車停下後,傅知寧起身便要下車,卻被傅知文給攔住了。
她不明所以地看過去,傅知文一臉無奈:“姐,帷帽。”
傅知寧愣了愣,這才意識到自己落了什麼。
在安州這麼久,她已經習慣了自由出入的日子,乍一回到京都,許多事都不大適應。
從傅知文手中接過帷帽,仔仔細細戴好了才下馬車。兩人耽擱的功夫,村子的裡正已經出來迎接了,傅知文表明身份後,便請裡正帶著他們進了蓮兒伯父家。
一行人趕到時,蓮兒先前提起的‘重病’伯父,正在家裡劈柴,看到眾人頓時愣了愣:“你們是……”
“我們是京都傅家,來找家裡丫鬟蓮兒。”傅知文朗聲道。
伯父一陣慌亂,正要說什麼時,一個長相刻薄的老婦出現,眼睛放光地問:“是不是來送工錢的?”
傅知文剛要問送什麼工錢,傅知寧便開口了:“沒錯,送工錢。”
“我聽蓮兒說,一共是五兩銀子。”老婦說著,激動地在身上擦了擦手,兩手疊在一起便準備接錢。
傅知寧卻不肯動:“這是蓮兒的工錢,我得親自交給她。”
“不用不用,我是她大伯母,她爹娘都沒了,我就是她娘,這銀子我替她收就行。”老婦忙道。
一旁的伯父也連連點頭:“對,她大伯母收就行。”
傅知寧卻堅持:“那不行,大戶人家有大戶人家的規矩,她收了錢給誰我們管不著,可我們必須得交到她手上才行。”
傅知文聞言,漸漸回過味來:“沒錯,你們若是不肯,那這錢便暫時還存在傅家,將來叫她自己去取就是。”
說罷,便和傅知寧要一起離開。
老婦聞言頓時急了:“彆彆彆走!我們這就叫她出來!”
說著,連忙橫了伯父一眼,伯父連連點頭,轉身去了主屋旁邊的茅草房。
一刻鐘後,蓮兒跟在他身後出來,邁出房門的瞬間不適應地眯了眯眼睛,待看清是誰來了後,頓時悲憤地衝了過去:“小姐!”
傅知寧看到蒼白消瘦的蓮兒也嚇了一跳,急忙上前扶住她,忍著怒氣咬牙問:“怎麼回事,究竟是……怎麼了?”
“他們、他們以伯父得了重病為由,騙我回來瞧瞧,結果就將我關了起來,還要將我賣給隔壁村的瘸子做妾……我不答應,他們就將我鎖在屋裡,一直不讓我出來!若不是我騙他們說你還欠我五兩銀子,他們甚至不讓我寫第二封信……”蓮兒悲憤交加,說著話幾次三番腳軟,險些暈過去。
傅知文連忙將人扶住,這才沒有讓她連帶著傅知寧一起摔在地上。
老婦覺察出不對,當即就要去拉蓮兒:“走走走,錢我們不要了,你們趕緊滾……”
“放手!”傅知文怒喝。
裡正也急了:“大膽!這可是京裡來的少爺小姐,你怎麼敢如此無禮。”
“你管我怎麼敢,今日莫說是少爺小姐,就是天王老子也彆想帶走我侄女!”老婦掐著腰怒罵,“一群娼婦養的,騙我說有五兩工錢,結果是來搶人的,我告訴你們!她爹娘都死了,她婚喪嫁娶都該由我做主,你們誰也彆想將人帶走!”
“她是我的人,帶不帶走你說得不算。”傅知寧的語氣也強硬起來。
老婦當即對著她啐了一口,傅知文本來就聽她那些臟言聽得直冒火,這會兒徹底惱了,挽起袖子就要找她算賬,結果被傅知寧一把抓住。
老婦見狀,頓時底氣更足,哭鬨著便要拽傅知寧的腿,結果被傅家家丁一把推開,跌到地上後愣了愣,當即哭嚎起來。
村裡的院牆不像高門顯貴一般蓋得極高,都是些木柴做的圍欄,矮矮的一段擋不住任何光景,外頭有人聽到動靜,頓時跑過來圍觀,不多會兒便站滿了人。
老婦見有這麼多人來,立刻往地上一坐開始撒潑,哭嚷著大官欺壓百姓了之類的渾話。傅知文聽得額角青筋直露,恨不得上前撕爛她的嘴,反倒是傅知寧十分冷靜:“我們什麼都沒做,隻不過是想要回自家丫鬟,怎就成了欺壓百姓?”
“呸!她早就重獲自由,已不是你家丫鬟,你憑什麼帶走人!”老婦一提銀子,當即用袖子將臉一擦,起身便跟她要賬。
“我就是小姐的丫鬟,一輩子的丫鬟。”蓮兒有氣無力,咬著牙也要為傅知寧說話。
“啐!賤蹄子!”老婦怒罵。
“你這老婦講不講理,她自己都承認是傅家丫鬟了,你還胡攪蠻纏什麼!”裡正忍不住了。
老婦又啐一聲:“好你個裡正,做個芝麻大的官,也與他們狼狽為奸了?”
“你怎麼說話的!”裡正氣憤。
老婦雙手叉腰,直接拿胸脯扛他:“我就這麼說,我就這麼說……”
裡正被她扛得連連後退,引起眾人一陣哄笑。
傅知寧懶得給旁人當笑話看,扶著蓮兒便要離開,一直沒說話的伯父見狀頓時急了,連忙‘哎哎哎’地叫他們,老婦見狀拿起鋤頭便擋在眾人麵前,死活都不讓走。
傅知寧徹底沒了耐心:“再不滾開,我就不客氣了。”
老婦瑟縮一瞬,但看了眼虛弱的蓮兒,還是橫下心決定胡纏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