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知寧臉色不太好,百裡溪便先帶她回了寢房,趙懷謙獨自一人又進了偏房找侍衛問話。
寢房內燒著地龍,門窗又緊閉著,傅知寧隻覺更加難受,蹙著眉頭道:“開窗透透氣吧,太悶了。”
“好,你先去床上躺下。”百裡溪低聲叮囑。
傅知寧應了一聲,乖乖回到床上躺好。百裡溪將外間的窗子打開,這才重新回到她身邊:“舒服點沒?”
“好多了,你快去找四殿下吧,”傅知寧輕呼一口氣,目光繾綣地看著他,“彆耽誤了正事。”
“陪你便是我最大的正事。”百裡溪直接在她身邊躺下。
傅知寧笑了一聲,乖乖鑽進他懷裡。百裡溪輕輕拍著她的後背,直到她的呼吸逐漸均勻,才輕手輕腳地起床,轉身往偏院去了。
“還知道回來?”趙懷謙一看見他便涼涼開口。
百裡溪十分淡定:“彆像個怨夫一般。”
趙懷謙冷笑一聲:“我看你是越來越分不清輕重了,如今這麼大的機遇當前,還有功夫陪夫人。”
“這麼大的機遇,可是我家夫人為你尋來的,她立了這麼大的功,我還不能陪陪她?”百裡溪掃了他一眼。
趙懷謙瞬間劣勢,咳了一聲開口:“這件事,你怎麼想?”
“他讓劉側妃懷孕,當真是一記險招。”百裡溪慢悠悠開口。
趙懷謙扯了一下唇角:“劉側妃乃是他後院中出身最好的女人,背後是整個劉家,她所孕育的孩子,自然是要比我家雪兒的身份高貴,而劉大人又愛女心切,本就幫了趙良毅不少,如今知道自家女兒懷了他的孩子,自然要拚了命幫他。趙良毅隻用一招,既壓過了我的風頭,又能得老丈人的全力幫助,簡直是一舉兩得。”
“但有利有弊。”若是讓劉大人知道自家女兒受此侮辱,隻怕會拚了這條老命也要與他鬥到底。
趙懷謙冷笑一聲:“隻要保證側妃懷胎十月內沒機會亂說話,待她生產時做些手腳去母留子,哪還有什麼弊端。”
“可惜側妃也是個活生生的人,有自己的想法,否則也不會出現今日之事。”百裡溪勾唇。
趙懷謙沉默一瞬,突然不說話了。
“你懷疑是趙良毅的圈套?”百裡溪看穿他。
趙懷謙抿了抿唇:“冷靜之後,確實有這樣的擔憂。”實在是太巧了,傅知寧恰好經過,恰好救下侍衛,簡直像是老天都在幫忙。
百裡溪知道他是怎麼想的,慢條斯理地走進廳內坐下:“不是圈套。”
趙懷謙眼眸微動。
“他無法生育是事實,側妃腹中孩兒不是皇家血脈也是事實,而他如今因為這個孩子勢如破竹,完全沒必要這個節骨眼多此一舉。”百裡溪十分篤定。
趙懷謙蹙眉:“我覺得也是,此招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以他如今的處境,確實沒必要。”
“所以,我家知寧果然是福星。”百裡溪勾唇。
趙懷謙:“……”是怎麼將話題拐到這裡來的?
似乎察覺到趙懷謙的無語,百裡溪掃了他一眼:“如今當務之急,是說服懷有身孕的劉側妃,讓她與侍衛一起作證。”
趙懷謙微微頷首,隨即又皺起眉頭:“趙良毅和齊家這次封城,便是因為側妃和侍衛私奔,她既然寧願東躲西藏也要逃離,想來也做好了與趙良毅決裂的準備,說服她應該不難,但現在的問題是,要如何找到她。”
趙良毅好不容易將人抓回去,必然會將她身邊圍得如鐵桶一般,他們的人隻怕是很難靠近。
“側妃懷有身孕,趙良毅不能大張旗鼓地將人關起來,必然會找個安全又合理的地方安置她。”百裡溪說完停頓一瞬,抬頭看向趙懷謙,兩人表情微動,似乎想到了什麼。
皇城內,承乾宮。
齊貴妃看著麵容憔悴的女子,眼底閃過一絲厭惡,說出的話卻極為寬和:“本宮知道你心裡苦,一時衝動也是正常,好在如今毅兒不計前嫌,將你接回來了,你日後切記要本分些,即便不是為了自己,也要為了腹中孩兒好好活著。”
女子低著頭,聽到她提腹中孩子頓時顫了一下,半晌抬手護住腹部。
齊貴妃勾唇:“今日起,你便留在本宮這裡好好養胎吧,將來也好給本宮生個大胖孫子。”
“……若不是孫子呢?”女子顫抖著看向她。
齊貴妃笑了笑:“怎麼會呢,必然是皇孫的,不過你要是聽話些,說不定會是龍鳳胎,總歸上蒼保佑,定會有個孫兒。”
女子臉色愈發蒼白了。
齊貴妃還想再說什麼,宮裡管事突然出現:“貴妃娘娘,劉福三來了。”
“知道了,”齊貴妃麵色平靜地看向女子,“你先下去休息吧。”
“是。”
女子應了一聲,低著頭往外走去,走到門口時與劉福三擦肩,她麵無表情,腳步都未曾停頓。
劉福三看了她一眼,躬著身子進了裡間:“參見貴妃娘娘。”
“劉公公今日怎麼有空來了?”齊貴妃笑問。
劉福三拍了拍手,當即有人端著托盤來:“這是新貢雪緞,整個宮裡隻此一匹,聖上著奴才給娘娘送來了。”
齊貴妃懶洋洋地看了眼托盤,輕嗤:“聖上如今連見都不想見我,如何會想起給我送這些,隻怕是劉公公提醒了,他才會如此吧?”
“奴才受了娘娘這麼多恩惠,自然要一心向著娘娘。”劉福三忙道。
齊貴妃勾唇:“公公有心了,下去領賞吧。”
“是。”
臨近年關,突然又下了幾場大雪,將整個京都城都覆上一層厚厚的白,空氣涼得仿佛凍了冰碴子,連深呼吸都剌得嗓子疼。
天剛蒙蒙亮,傅知寧便起床了,見百裡溪不在,便去窗前看雪。自從忙完了盤賬的事,她整日裡不是睡覺,便是坐在窗前發呆,連出去走走都懶得去。
“小姐從前隻是夏天懶倦,冬天可是勤快得很,今年是怎麼了,懶洋洋的動都不想動,奴婢瞧著,連臉似乎都圓潤了些。”蓮兒笑著走進來。
傅知寧慵懶地看她一眼:“我近來胃口確實不錯。”
“胃口是不錯,就是喜好變得與先前不同了……倒也不能說是完全不同,隻是這幾年喜歡吃的東西,最近是一口也不吃了,反而是喜歡小時候那些糕點炸魚什麼的,”蓮兒將窗子關了一半,又將剛換好的手爐塞給她,“奴婢瞧著,您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傅知寧也想笑:“確實,最近的口味又回到了小時候,不瞞你說,我今日還特彆想吃糖葫蘆,最好是酸一些的山楂,外頭裹著一層糖。”
“彆說了彆說了,奴婢知道您是什麼意思,”蓮兒無奈,“奴婢這就去買。”
“謝謝蓮兒姑娘。”傅知寧眨了眨眼。
蓮兒沒忍住笑了出來,剛要轉身離開,便看到百裡溪從外頭進來了,手裡還拿著一串糖葫蘆。
“姑爺與小姐真是心有靈犀,小姐剛才還說想吃呢!”蓮兒驚呼一聲。自從傅知寧嫁給百裡溪,她對百裡溪便不像先前那樣懼怕了,說起話來也不再拘謹。
百裡溪眼眸微動,徑直看向傅知寧:“真的?”
“嗯,想吃了。”傅知寧笑著點頭。
“奴婢告退。”蓮兒有眼力見地先行離開,還不忘從外頭將門關上。
“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傅知寧好奇。
“反正無事,便先回了。”百裡溪回答。
這陣子趙益上朝,都是帶著劉福三去,他不必再三更五更地早起,時間也寬裕許多,即便是大早上看見他,傅知寧也不意外。
“早朝結束了嗎?”她問。
百裡溪微微搖頭:“臨近年關,少說還得再一兩個時辰。”
“看來連天子百官,都避免不了年前忙碌啊。”傅知寧感慨。
百裡溪走到傅知寧麵前,將剩下半扇窗戶也關上了,直到寒意徹底被封在門外,才將糖葫蘆遞給她:“剛才回來時,恰好遇見有賣的,也不知是酸是甜,你先嘗嘗。”
傅知寧接過來咬了一口,當即愉悅地眯起眼睛:“好甜。”
“真的?”百裡溪失笑。
傅知寧點頭:“真的甜,不信你嘗嘗。”說罷,便遞到了他唇邊。
百裡溪不喜甜食,但她都喂到嘴邊了,自然也不會拒絕,於是俯身咬了一口。
糖衣之下,又酸又澀的味道迅速蔓延,饒是泰山崩於前麵不改色的百裡溪,也忍不住緊皺眉頭。
“好吃嗎?”傅知寧一臉期待。
百裡溪默默將口中山楂咽下,許久才捏住她的臉:“即便我買的不好,也不至於這般報複吧百裡小夫人?”
傅知寧:“?”
百裡溪還想再說什麼,房門突然被敲響:“掌印,殿下要您將那侍衛帶去朝堂。”
百裡溪微微一頓,笑了:“看來好戲終於要開始了。”
“你們一切都準備妥當了?”傅知寧緊張。
百裡溪抬手摸摸她的臉:“不必擔心,晌午記得等我用膳。”
說罷,他便轉身離開,隻是走到門口時又想起什麼,於是扭頭叮囑,“糖葫蘆彆吃了,我待會兒叫廚子去買些品質好的山楂,親自給你做幾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