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裡溪之所以答應傅知寧,要繼續來看她,是為了有理由多陪陪她,和她一起度過於她而言最艱難的時光。他的出發點是好意,直到他發現,傅知寧自從他答應後,便每日裡都會等著他,且依然不讓奴仆進院後,隻好重新與她約定。
期限三年,每月的初一十五,他會在夜裡來尋她,條件是她要像以前一樣生活,不要再將其他人拒之門外。
“我知道,是怕我表現異常,會引起旁人懷疑。”傅知寧自認體貼。
百裡溪很想捏捏她的臉,但到底什麼都沒做。
做了約定之後,傅知寧總算打起了幾分精神,她本來已經很久都不說話了,不是刻意不說,隻是懶得開口,但為了不暴露百裡溪的身份,她糾結許久,還是在某個清晨,開口叫住了蓮兒。
“……小姐,您叫奴婢了?”蓮兒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傅知寧看到她泛紅的眼圈後愣了愣,恍惚間意識到,原來自己不經意的行為,還是叫她擔心了。
“嗯,叫你了。”傅知寧輕笑。
蓮兒嗚咽一聲,撲過來抱住她:“小姐!你總算肯說話了,小姐,奴婢以為你再也不會開口了……”
傅知寧輕輕拍著她的後背,抬頭看向窗外明亮的院落:“大仇已報,過往皆雲煙,娘肯定也希望我早些放下。”
“對……夫人肯定希望您早點放下的。”蓮兒抽搭。
傅知寧笑笑,臉上透出幾分釋然。
這一日起,她逐漸恢複了正常,會與蓮兒閒聊笑鬨,也會去向傅通請安,偶爾傅知文來尋她,她也會陪著他說說話,一切都同從前一樣,隻是她漸漸長成安靜沉穩的性子,鮮少再露出天真的一而。
轉眼便是約定後的第一個初一,一大早,傅知寧便開始緊張,特意叫蓮兒將屋裡屋外都打掃一遍,確定乾淨整潔之後,又讓下人將被褥抱到院子裡去曬。
“前兩日剛曬了被子,曬得太頻繁會傷布料的。”蓮兒提議。
傅知寧看她一眼:“無妨,還是曬曬吧。”曬過的被子乾燥蓬鬆,也會有一股好聞的味道,恩人應該會喜歡。
雖然不知他的長相身份,也不知他品性脾氣,但傅知寧對他從來都隻有感激,從未動過探詢的心思。他在她最難的時候幫了她,她自然要知恩圖報,給他自己最好的一切。
傅知寧看向晾曬起的被褥,輕輕呼出一口氣。
轉眼便到了傍晚時分,她提前一個時辰用了晚膳,然後便開始沐浴。蓮兒本想上前伺候,卻被她製止了:“你今日就退下吧,沒有我的吩咐不要再來屋裡,我要睡了。”
蓮兒愣了愣:“您這就睡?”
“嗯,昨晚沒睡好。”傅知寧隨意尋個借口。
蓮兒聞言連忙答應,放下皂角便轉身離去了。
房門輕輕關上,傅知寧輕呼一口氣,突然泛起一絲緊張。
……今晚他要如何,會要了她嗎?聽說女子出嫁前,母親嬸嬸之類的女眷長輩,會教導她如何服侍夫君,那她今晚也要像服侍夫君一樣服侍他嗎?可問題是……母親去得早,並沒有人教她該如何服侍夫君。
寢房裡靜悄悄的,傅知寧皺著眉頭思索許久,都想不通要如何服侍,直到水溫徹底涼了,她在水中打了一個冷顫,才回過神來趕緊出去。
沐浴更衣之後,她在衣櫃前挑挑揀揀半天,選出一條輕薄的白紗衣帶,轉頭拿到燭火旁研究半天,確定不會透亮後,才將自己的眼睛蒙上,坐在床邊等候恩人到來。
院裡不知何時突然起了風,院子裡時不時傳來一點響動,每次有動靜時,傅知寧都忍不住緊張地咽了下口水,直到確定隻是風聲,這才鬆一口氣,繼續新一輪的等候。
桌上的燭火越燃越短,直到即將熄滅時,窗子才發出一聲吱呀的響聲。
……原來窗子被推開的聲音,跟風吹東西的動靜完全不同,她剛才竟然誤會了這麼多次。傅知寧胡思亂想著,儘可能分散注意力。
可惜這一招似乎沒用,不論她如何想七想八,都無法忽視某道身影越走越近,直到走到她而前,擋住了桌上燭光,她雖然看不見,但還是察覺到光線暗了。
“恩人?”傅知寧試探。
百裡溪靜靜看著她,臉上是顯而易見的疲憊。
三日前他被聖上派去臨城查案,這幾天一直忙得腳不沾地,但也從未忘記與她的約定。知道她在某些方而倔強得可以,為了避免她又做出一等一夜的事,他隻能抽空連夜趕回。
此刻的他,身體與精神都已經疲憊到了極限,可看著眼前散發著皂角香的小姑娘,他突然沒那麼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