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長野上,一行十幾人馬全速往前奔著,打頭的,仔細看,竟是個年輕小娘子,頭戴冪籬,騎著高頭大馬,奔跑起來迅疾如風,後麵十餘人堪堪才追的上她。她穿一身騎裝,英姿颯爽,冪籬翻動間,又隱有媚色流露。
叫人忍不住想要一窺其內。
那蒼黃的天地間,似也多了幾分明媚的亮色。
離城尚有幾裡地,那一隊人馬便看見西麵又一隊人馬朝著這方快馬行來,馬蹄後黃塵漫天。
不時兩隊人馬就要撞在一起了,誰卻都沒有放緩速度。
西麵領頭那人眯著眼眺望片刻,倏忽滿弓射了一箭,箭破空朝著小娘子而去。
遠遠的,已聽到箭矢裂空的巨響。
又須臾,已看得見箭頭寒鐵在日光下泛著的精光了。
護送小娘子的領隊是一個獨眼小僧,個頭尚不足女子高,一隻廢眼外露著,眼球是渾白色,仿佛蒙了一層陰翳,那隻好眼,眼裡生雙瞳,泛著微微的桃紅色,族中以為妖冶,幼時欲沉河而溺死於他,不知因何際遇,活了下來,跟著一赤腳僧人四處流浪,後來拜到李偃帳下,現下在軍中乃一牙將。
他領了一隊騎兵,一路護送鳴凰來山南。
一路上都惴惴不安,鄭夫人養在膝下這小娘子生得美豔獨絕,卻偏偏不肯坐馬車好生前來,一路快馬,生怕趕不上什麼似的,他領了命,唯恐護送不周全,夜晚投宿時亦是警醒,便如此路上已多次遇見見色起意的歹人。
還好,無甚差錯。
他瞧見那箭矢,那隻桃色眼瞳裡慢慢變得深凝,而後猛地甩了手,他那廣袖袍服的左臂裡,其實一半是空的,接了一條精鐵製成的鎖鏈,那鎖鏈在日光下泛著冷寒的精光,足足有丈許長,快似閃電,卷著箭矢便絞到了鐵鏈裡。
刹那,箭身成了齏粉,箭頭精鐵咚的一聲墜了地。
兩隊人馬已交遇,射箭的李麟眉開眼笑,對著那獨眼小僧說:“見空不愧為奇人也。”
見空那隻雙瞳目微微向下,俯首見禮道:“將軍!”
又說:“這樣的玩笑,將軍下次莫要再開。小僧心有餘悸。”
鳴凰策馬上前一步,麵上盈盈而笑,“兄長。”
繼而嗔道:“你試探見空事小,若他失了手,你就不怕我命喪你手?”
“笑話,我騎射乃叔父親授的,便是他接不住這一箭,我也決計不能射到你身上去。”說著李麟倒端起了兄長架子,蹙著眉頭斥她:“好端端的,你到這破地方做什麼。兵荒馬亂的,山南前後十幾座城都是那劉郅手裡頭的,那劉郅是如何痛恨叔父,你又不是不知,你一女兒家,若出了事,可如何是好?方才叔父臉色已是不好,待會兒見你,免不了要責怪。”
“母親派我來的。”鳴凰抿唇道,語聲帶著幾分為難。
“荒唐。”李麟蹙眉,知曉母親是何意,不由煩躁,這天下,算計叔父的,總不會有好下場去。
“而今非是定親,叔父已經娶了。你叫她死了那條心吧!”
說著,補了句,“昨日成的禮,今早叔父卯時過了才起,比平時晚了許多,也沒到校場去練武,一直待在房裡,聽房裡嬤嬤說,小夫人起的更遲,倆人辰時才用了飯。”
鳴凰眼裡的光一點一點的暗下去,麵上卻仍含著笑,“我知曉了。左右我不能忤了母親的意,待回了我再稟母親。”
李麟見她似打消了念頭,遂“嗯”了聲,不再多話了。
一炷香的功夫,謹姝就得了消息,李將軍去接鄭小娘子,已回城了。
李偃正整兵,馬上要啟程回繁陽了,現下知道嫂夫人那個養在膝下的半女過來的時候,他的心情,其實極不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