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世,鄭鳴凰所作所為,還沒到她能恨得找她的地步。
可這一刻,她是真的開始恨她了。
有些話後悔,當初沒有狠心纏著李偃,將她趕儘殺絕。
又過了一日,下了一場大雨,城裡一派寧靜。
下午的時候,雨稍稍停了。
然後兵臨城下。
謹姝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並無太多的情緒,“嗯”了聲,表示自己知道了。
稚櫟已經在哭了,瞧瞧抹了下眼淚,怕她難過,扭過臉去不吭聲。
主公不在,城中無大將,夫人剛剛生產沒多久,身子至今沒調養好。
簡直雪上加霜。
謹姝召見了守城的將軍,密城的太守、少卿等等主事之人。
議事廳烏泱泱立了一群,有軍官拿了鋪了地圖給她看,模擬外頭的場景,給她解釋國陽郡主的人是如何過來的。
密城原先是李偃勢力範圍的腹地,這會兒因著楊氏兄弟的倒戈,才不小心暴露了後背,前幾日,密城外的兩座小城,接連投靠了國陽郡主。
這才有了現下兵臨城下的局麵。
謹姝抿著蒼白的嘴唇,一直咬著唇,想讓唇色顯得紅潤一些,遮一遮自己臉上的虛弱之色。
沉著聲音問了句,“大概多少人?”
“不多,號稱五萬,實際上大概隻有三萬。”
“咱們多少人?勝算如何?”
“守城沒有問題,還可以從臨近調兵。光是密城,就有三十萬的駐軍。拎出來三萬就足以擋得住。”
謹姝沉吟片刻,這些時日裡反複的琢磨使她整個人都處在一種恍惚狀態中,好似這會兒才徹底清醒了,理智了。
她說:“好,那就留五萬守城。其餘人跟我出發去汝南。”
直搗劉氏的老巢。
她前幾日了解過,國陽郡主為了堵李偃,現下汝南僅留下不到十萬的駐軍,若是把汝南拿下來,等於就拿到了一個軍事樞紐。
一個軍參拍了下桌子,有些激動地說:“圍魏救趙?”
不得不說,謹姝膽子算大的,這會兒沒有被嚇壞,反而動了主動出擊的想法,倒是和李偃的脾性越來越像了。
越是艱難的環境,越冷靜。
謹姝自然也是怕的,可怕沒有用,她從小就知道,越是害怕什麼,什麼就會越靠近你。
“諸位商量一下,可行嗎?”
其餘人七嘴八舌起來,汝南是國陽郡主的老巢,對劉氏來說意義重大,現下劉家的本家宗族祠堂還有直係旁係血親,都在那裡。
劉郅上頭還有一個哥哥和一個姐姐,哥哥智力有些問題,這些年被國陽嬌生慣養養在府裡頭,姐姐嫁給了汝南一個小侯,現下已經有了個三歲的孩兒。
汝南若出事,那麼對於國陽來說,幾乎是直擊心臟的打擊。
她不會容忍這樣的事發生,無論謹姝派過去多少人,一旦汝南有了威脅,有一丁點可能出事的苗頭,她都會立馬回頭來坐鎮。
四綬關的危機一解除,李偃即便受傷,關外那些李偃的大將,都會立馬突圍出來,那些人才是李氏軍隊的核心和靈魂,猛虎歸山,局勢一下子就會逆轉。
謹姝不是第一次帶軍隊,上一次也是帶了一小股軍隊,去雲縣堵劉郅,那次更像是一場鬨劇,但李偃並無苛責她,甚至還帶著幾分縱容意味,加上後來李偃對謹姝無比的上心,兵符都交給她保管。
無論如何,謹姝帶這個兵,都是合乎情理的。
李偃手下無孬種,即便密城這些將軍非李麟朱嬰之才,意誌卻無比堅定,願誓死追隨夫人。
第二日,謹姝一隊人馬護送孩子秘密去了繁陽。
去繁陽,一路上是暢通的,都是李偃的地盤。
謹姝則隨著軍隊,一路往汝南行進。
-
國陽郡主與李偃進行了第二次的談判,帶著大軍已壓境密城外的消息。
她確實是急了,深知這樣下狠手,很可能觸怒李偃,但她已顧不上那麼多了。
李偃這次沒有避開她,親自去了議廳,國陽第一次見這位江東的霸主。
這會兒情況並不好,眼睛上覆著白布,唇色亦是蒼白的,確實是傷得不輕,但似乎傷情是控製住了。
國陽眯著眼,“隻要王上一聲令下,我便即刻讓人收兵。不知王上心中,嬌妻和孩子,是否比江山更重要?”
眾所周知,李偃對那位發妻是無比看重的,可到底男人喜愛一個女人,能為她做到哪種地步,國陽心中其實沒有底。
就那麼看著李偃,李偃麵無表情的,唇角拉成一條筆直而鋒利的線,很久,隻說了句,“總有一天,孤會叫後悔你今天所做的決定。愚不可及。”
那聲音很冷,語調卻似乎並無起伏,旁邊魏則心卻一凜。
他知道,主公是真的生氣了。
這一次,照舊是不歡而散。
李偃在頭皮發緊和出離憤怒的極致冷靜中,理智地內觀自己心中正熊熊燃燒的火焰,他閉上乾澀發脹的雙眼,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氣。
這一刻,好似那些所有的謀略和計策都化為灰燼,他隻想把一切都撕碎,不管不顧地衝到謹姝身邊,將她護到身下。
他一個人品嘗著怒火。
然後有人闖了帳,著急忙慌地彙報:“主公,據可靠消息,夫人帶著軍隊直衝著劉氏老巢去了,放言國陽郡主若不回頭,就將汝南夷為平地。消息應當是傳到國陽郡主那裡了,關內已在調兵了。”
李偃眨了兩次眼,好似一下子愣住了,很久才回過神來,幾乎一瞬間便明白謹姝是如何做想,刹那間,笑了,“傻子!”
末了,喝了聲,“整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