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山口一群弟子烏泱泱聚集,徐世明喘著粗氣,靴尖沾血,狠狠踹在地上蜷縮之人身上。
雪地上全是血跡和腳印,交疊錯亂。
旁邊有弟子害怕出事,勸了兩句。徐世明心中亦有些慌,也知道再打下去,怕是要死人。
可偏偏這小子滿臉血汙中的那雙眼睛全是冷漠,看他像在看一頭死了的畜生,實在叫徐世明火從心起。
“給我求饒!求饒啊!”徐世明臉色扭曲,真快失去了理智,運起全身的真力,灌注到長鞭上,腕上長鞭瘋狂甩轉了幾圈,在空中發出恐怖的咻咻聲。
“徐師兄,算了算了。”旁邊有弟子緊張道:“這小子看起來快不行了。”
天機宗不允許打架鬥毆,但比拚修為卻是可以的,可若是要鬨出人命,可就不是關一關禁閉的懲罰可以解決的。
那小子流了不少的血,在雪地裡猶如一團死屍,徐世明氣得臉色發青,但還是竭力扼住自己的怒氣,長鞭都快收了回去。
可接著,就見那小子喘了口氣,蜷起一根膝蓋,接著,緩緩從地上爬了起來,然後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周圍弟子都是駭然至極。
徐世明簡直又怒又怵,理智的弦崩斷,長鞭一甩,便裹挾著他最全力的靈氣擊了過去。
但這一鞭還未落下去,便擊中了橫空而來的一道冰棱。
冰棱在空中發出清脆一聲,長鞭仿佛被一隻手強行扭斷了方向一般,轉而回擊向徐世明。
徐世明瞳孔猛縮,這一鞭子不偏不倚“啪”地扇在他臉上,痛得他趔趄後退幾步,臉上一條深刻血痕,血都淌了下來。
周遭弟子嚇了一跳,回頭望向來人:“喬師姐。”
徐世明捂著臉抬頭,喬緣已從他身邊掠過,身形極快,大抹的紅色衣裳眨眼便落在了幾丈之遠的黑衣弟子身邊。
徐世明心中震驚萬分,喬緣修為怎麼如此驚人?
她學會了凝血為丹之術便已經令人心中駭然。
而現在動用了禁術之後,按理說應該真元大損,怎麼方才那一擊竟然還如此修為深厚?!竟然生生將他的長鞭扭轉了方向!
徐世明一直道喬緣浪費了她天生冰霜係靈根的天賦,隻是個修為不錯的繡包枕頭,她依靠喬涼和駱奕爭,才在修仙界立足,可此時竟發現她不知什麼時候開始修為變得莫測了,後背驚出一片冷汗來!
黑衣少年剛一站起來,喬緣便已經落在他身邊。
他聞到她身上的寒梅清香,渾身一僵。
喬緣細細瞧了他一眼。
上一世這弟子一直戴著黑色麵罩,喬緣還沒看清過他的臉,隻知道麵罩下露出來的半邊臉皮膚蒼白。
這個人個子很高,一身黑衣,背上背著的劍通體渾黑,似乎不是天機宗的佩劍,倒是透出幾分魔氣。
不過對於經曆了那麼多的喬緣而言,當時魔道正道,根本對她而言沒什麼區彆。
他一路上始終沉默寡言,喬緣不知道他叫什麼,當時剛經曆喪親之痛,喬緣根本沒心思去管一個待在自己身邊的天機宗弟子。
此時看清楚他的臉,才知道他為何戴著麵罩。
喬緣並無探究之意,但少年血汙下的一雙眼睛有些驚慌,似乎是覺得自己醜,閃躲開她的視線,彎下腰去撿麵罩,手忙腳亂地戴上。
他全身狼狽至極,全是雪粒和血,腳印踏在地上,便是一個血印。
傷勢竟然這麼重。喬緣抬頭看向徐世明,一臉怒容:“徐師兄,你們這是乾什麼?天機宗宗規忘了嗎?”
一乾弟子全都噤聲,往後退了一步,將徐世明露了出來。
喬緣再不受寵,也是宗主之女,他們平日裡跟著徐世明在背後議論議論也就罷了,當著喬緣的麵卻是根本不敢出頭的。
再說了,方才喬緣打在徐世明臉上的那一鞭子,力道之準叫他們心驚,他們和喬緣一道修煉,根本不知道什麼時候喬緣的功夫長進這麼多!
徐世明瞪了眼周圍幾個交好的弟子,臉色發黑,道:“這外門弟子莽撞,喬師妹,我隻不過是依照宗規教訓他一番罷了,你連這也要管麼?”
喬緣冷冷地問:“那我問你,他犯了什麼宗規?”
徐世明頓時語塞,臉色更加難看:“喬師妹,你什麼意思?今日已經三番兩次與我做對了,是看我這個師兄不順眼?”
見喬緣神色冰冷,徐世明臉上血痕抽痛,怒從心起,狠狠道:“我既然教訓他,便是我和他之間的事!喬緣,你這一鞭子抽在我臉上,你豈不是也觸犯了宗規?宗主之女觸犯宗規,可是也一樣要一道處罰的!”
他自以為唬住了喬緣,誰不知道大長老厭惡喬緣,若要處罰,還指不定是對自己罰得重還是對喬緣罰得更重,可誰知他話音剛落,喬緣道:“那便下戰書。”
下戰書,上擂台?!眾弟子驚愕萬分。
徐世明也萬萬沒想到喬緣會這麼做,她由於是宗主之女的緣故,身份特殊,除了修煉是與眾師兄弟一起,其他全都不與弟子們在一塊兒,包括修為比拚,也從未參與過。
更重要的是,此前喬緣滿腦子全都是駱師兄,根本無心修煉,這也正是他與一乾師兄弟瞧不起喬緣的緣故,隻當她不過是個繡花枕頭。
可現在,竟然因為一個外門弟子,教訓他,對他下戰書?!
若是之前,徐世明自然不怕一個修為不如自己的丫頭片子,可現在,喬緣修為居然叫他看不出來,他竟然心生猶豫了。
可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徐世明又怎麼可能認輸。
他咬了咬牙,硬著頭皮道:“哼,下便下!賭注是什麼?”
喬緣麵色仍冷,卻勾了勾唇:“輸了的人,從這裡,給我磕頭磕上青朝峰。”
眾弟子倒吸一口涼氣,這賭注未免太狂!喬師妹修行不過十五年,徐世明修煉卻已經有二十二載,喬緣當真那麼有把握可以贏麼,還是在她動用了禁術損耗大量真血的情況下?
徐世明臉色已經徹底青了,咬牙切齒盯了喬緣一眼:“賭便賭!”
當眾羞辱加上這一鞭子,已讓他與喬緣徹底結仇,若他不應下這戰書,還不知道會被怎麼嘲笑。
徐世明在心裡簡直恨透了仗著自己是宗主之女,擁有一切,便目中無人、狂妄驕縱的喬緣,發誓一定要贏。
獵獵冬雪寒風中,喬緣與冷月帶著人,回了青朝峰。
進了院中,喬緣瞥了眼身後的人,少年身形單薄,衣袂沾血,臉色看起來比天上的雪還要慘白。
他垂著頭,立在那裡,像根沉默的樁子,雖然受了重傷,臉上血水還順著下巴淌下來,但脊背倒是挺拔。
喬緣隨手脫下身上大氅,扔在他身上:“這幾日你先呆在青朝峰上養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