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門弟子並沒有資格進來,內門弟子也需要從長老處拿到玉牌才可以進入。
駱奕爭的玉牌先前給了呂柔瑾姐弟倆,但因為他身份特殊,溫池山腳下的守衛沒有攔。
呂柔瑾正心不在焉地蹲在外圍的一處池邊,手中拿著皂莢,慢慢地替呂子義擦洗長發。
這一塊方形池子因為靠近山腳下,池水極淺,霧氣中蘊含的靈氣也不夠多,雖然療愈小義的傷勢已經足夠,可——
呂柔瑾忍不住抬頭朝溫池山上麵的那些更靠近泉眼的霧氣磅礴的池子看去,上麵那些池子又多了一層守衛,隻有天機宗長老、少宗主、以及青朝峰峰主喬緣這樣的核心人物才可以上去。
她咬了咬嘴唇,眼中是一種難掩的豔羨和失落情緒。
不可否認,她的確無比羨慕喬緣。
偌大凡間,能有靈根踏入修仙界進行修煉的,不過凡幾,而進了修仙界以後,又是弱肉強食,稍有不慎,便會被人掠奪修為,可喬緣她卻生來便無需擔心這些。
她有絕佳的天賦異稟的罕見冰霜靈根資質、天機宗宗主之女的身份、將她捧在掌心的哥哥、人中龍鳳的未婚夫。她出生便站在了終點,叫人隻能仰望。
可這怎麼叫人甘心?就像是這四十九方池子一樣,憑什麼有的人高高在上,能擁有自己的一方溫池,而有的人卻宛如接受救濟的螻蟻,苟且地待在最下層?
倘若小義能去上麵的池子,豈不是恢複得更快?
可偏偏溫池的守衛常年待在溫池山內,與她沒有接觸,仿佛瞧不起她一般,即便有駱奕爭的玉牌,也死守著上層不讓她與小義上去。
心裡胡思亂想,手下的力道不由自主沒控製好,呂子義吃痛地叫起來:“姐姐,疼。”
呂柔瑾連忙放輕了力道:“抱歉,姐姐弄疼小義了。”
呂子義仰著一雙葡萄般透亮清澈的眼睛,倒過頭來看呂柔瑾:“姐姐是在為什麼事不開心嗎,小義傷勢已經好了,已經不疼了,姐姐不要不開心。”
呂柔瑾笑了笑,捏了捏呂子義的後脖頸,對他道:“姐姐沒有不開心,隻是,你駱大哥好像好幾日沒來了……”
話音未落,呂子義驚喜地睜大黑溜溜的眼睛,一個軲轆從池子裡爬起來,朝一個方向跑氣,奶聲奶氣道:“駱哥哥,你來了?!”
呂柔瑾心中瞬喜,抬手擦了擦臉頰,拚命抑製住了喜悅,撿起地上的衣服,追過去給呂子義穿上:“光著身子亂跑,成何體統,也就是你駱哥哥不嫌棄你!”
她一抬頭,果然見駱奕爭負劍立在不遠處,隻是,如玉般的容顏卻極淡,眉宇間仿佛在思索著什麼,隻是瞧著她和呂子義,卻並不走過來。
呂子義已經跌跌撞撞跑過去,抱住了駱奕爭的小腿,仰起頭眉眼彎彎,極開心地道:“駱哥哥怎麼這麼久沒來,我和姐姐都想你了。”
呂柔瑾麵色一紅,仿佛被說穿了什麼心事一般,心中如同擂鼓,她輕推了呂子義的腦袋一下,輕聲教訓道:“小義,彆亂說。”
可再抬起頭,去瞧駱奕爭,卻見他眉目一片清淡,一如既往地並沒在意呂子義的話,呂柔瑾心中不由得失落,又垂下頭去。
駱奕爭問:“小義情況怎麼樣?”
呂柔瑾自然知道以駱奕爭的修為,稍微探入靈力,便能知道小義已經完全恢複了,於是隻能如實答道:“多謝喬峰主的丹藥,小義這些日子痊愈得很快,駱大哥,改日您一定要帶我去好好謝謝她。”
駱奕爭沒有接話,他伸手摸了摸呂子義的腦袋,垂眸沉吟。
呂家人中,與其說是好好照顧呂柔瑾和其義父,倒不如說他是想好好照顧這孩子。畢竟,當時救下他性命時,這孩子不慎中毒,瘋瘋傻傻了快半年。
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他見這孩子單純善良、孤苦無依,義父是個魯莽的酒鬼,唯一可以依靠的便隻有呂柔瑾這個姐姐,可呂柔瑾又因為他而半盲,所以他出於愧疚,才不得不將這一家人都帶上了劍舟峰。
呂子義是個凡人,身體虛弱,不能以修士的方法療傷,所以之後傷勢反複,病情反複,導致他數次從喬緣身邊離開。
一直以來,他以為緣緣雖然會和他鬨脾氣,可到底深明大義,理解他的為難之處與分身乏術,所以才忽略了緣緣的感受。
可現在細細想來,每一回自己千裡迢迢從山下完成任務回來,還沒來得及去見緣緣,便被呂子義姐弟倆的傷勢纏住了身,緣緣一次又一次等待自己,該積累了多少失望。
駱奕爭心底固然有對喬緣輕易說出“解除婚約”這種話的生氣,可冷靜下來後,卻也知道,這著實不能怪喬緣,她此次怕是脾氣忍耐到了極點,才對自己說出如此狠心的話。
孰輕孰重,駱奕爭自然知道。
他自然是愧疚,自然是想要照顧恩人周全,但這些不可能比得上喬緣萬分之一。
他必須該做決定了。
呂柔瑾見駱奕爭久久不開口,心中有幾分不妙的預感,勉強笑著開口問:“駱大哥是有什麼話要說麼?”
“嗯。”駱奕爭淡淡道:“我已讓人在山外給你們安排了去處,既然你眼睛已經恢複,小義體內毒素也已經清除,明日便下山吧。”
呂柔瑾萬萬沒想到他開口說的竟是這個,登時愣住,臉色刹那間就白了。
而呂子義同樣愣了一下,陡然哇哇大哭起來:“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