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奕爭心道不好。
他明知道這影響烏龍靠雪龜的異物也會影響他,可他居然還是無法控製地墜進來了。
這幻境一旦踏入,便不知時間流逝,而耽誤時間越是長,喬緣和外麵的喬涼以及天機宗眾人便越是凶險萬分!
駱奕爭緊緊蹙眉,竭力保持清醒。
他站穩身形,打量四周,隻見他所處的幻境居然是他從小長大的飛仙門,可是不知道是否由於是幻境中的緣故,與平日裡巍峨熱鬨的飛仙門截然不同,反而清冷荒蕪一片。
分明也有著青山花草,但一切都好像被罩上了一層灰蒙蒙的灰塵一般,幾乎快要凋零了,處處透著疲倦、壓抑。
駱奕爭本應儘快找到破除幻境之法的,但一抬頭,看見高高台階上的那個一襲紅色嫁衣鮮豔如血的喬緣,他卻仍是沒能控製住自己,朝她走了過去。
他剛走過去,便見幻境中的另一個自己握住喬緣的肩膀,勸了幾句什麼,接著,喬緣慘然一笑,沒再說話,於是那個自己放下心,禦起劍,同另一個瞧不清麵容的女修禦劍離去,眨眼消失在了此處。
駱奕爭腳步一頓,心中震驚――這是大婚!到底遇到了什麼事,竟讓自己在大婚之日斷然丟下喬緣?!
這到底怎麼回事?
整個飛仙門燈籠高掛,暖色的燭光浦瀉下來,卻籠罩上了一片冷冷清清的調子。
蒙蒙細雨中,幻境中的那個喬緣在原地獨自站了許久,臉色像雪一樣白,望著天邊,眼神有些空洞。
她臉上瞧不出來傷心難過,也瞧不出來彆的什麼,就隻是,靜靜的沒什麼表情――讓人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
駱奕爭立在她麵前,注視著她的眼睛,不知為何,明明知道這隻是幻境,即便所有的細節再怎麼真實,也隻是一場幻境而已,可還是禁不住的心底疼痛。
相識十幾載,他從未見過喬緣這樣的一麵。喬緣無論何時都是鮮活的,她會耍性子,但卻也很容易哄好。
她若是不高興,便會表現出來,哪怕是摔東西大發脾氣,關上門不讓他進去。
可這場幻境裡的喬緣,雖然還站在那裡,正值妙齡年華,可心中卻像是被什麼冰水一點點澆築熄滅,直到某一部分死掉了。
她不再鮮活,不再靈動。
就如同整個環境裡灰蒙蒙的塵埃一樣,了無生機。
可是,為何會這樣?為何會有這樣的幻境?!
是幻境中的那個自己讓她變成這樣的麼?
駱奕爭記憶中的喬緣分明是世上最靈動的少女,擁有絕佳的天賦與最美好的容顏。
可幻境中的這個自己,卻叫她眼中愛意不知何時漸漸死掉,取而代之的是麻木與淡然。
駱奕爭一陣害怕,害怕幻境中的這個喬緣要對自己徹底放手,以至於,他有些恨起幻境中的這個自己來了。
足足過了好片刻,幻境中的喬緣才轉身,一步步拖著身子朝殿前走回去,連她的背影也透著無力與失望。
駱奕爭心臟被揪住,忍不住快步追上去,伸出手,想要抓住紅色嫁衣的喬緣的肩膀,可是幻境中的一切卻是抓不住的。
當他的手觸及喬緣的肩膀時,眼前紅色嫁衣的喬緣便瞬間消失了,徒留駱奕爭手心空空――
周圍的一切,連帶著喬緣,都離他而去。
駱奕爭一瞬間感覺到心頭一陣失去了什麼的刺痛感。
他幾乎要以為這幻境是真實發生過的了,竟然如此真實,可是,怎麼可能?
駱奕爭一麵想保持清醒,卻一麵心悸得喘不過氣來,看來那能夠控製烏龍靠雪龜的異物功效實在強大。
他並起兩指,正欲劃破掌心,強行從幻境中出去,可一抬眼,眼前景象又變了。
他又見到了喬緣。
他的動作一刹那便停止了。
這一回是山路上,喬緣穿著一身黃色衣裳,看起來年紀比上一個場景中要小上兩歲,神情也靈動許多。
她遠遠跟在一條弟子隊伍後麵,走得不情不願,腳踝還有點受傷,嘴裡嘟囔著什麼。
而幻境中的自己卻與一位魔族打扮的妖冶女子騎馬在最前方,竟然不曾回頭看。
偶爾兩次回頭,也是趁著那妖冶女子不注意,匆匆回頭朝喬緣看一眼。
駱奕爭大約看明白了,幻境中的自己應當是在與這魔族女子虛與委蛇,試圖達成修仙界與魔族之間的某些利益關係,但這魔族女子卻頻頻朝自己示好,喬緣跟在後頭喬裝打扮,氣得委屈至極,可偏偏為了自己的大業,不敢上前破壞。
而後那魔族女子越做越過分,竟然手腳並用地纏上了自己。
駱奕爭臉色一黑,迅速去看喬緣。
隻見幻境中的喬緣已然控製不住,麵露怒容,雙手掌心浮現冰棱,縱身飛起朝那魔族女子刺了過去。
而幻境中的自己自然是迅速將魔族女子拉開,同時擋住喬緣與她搏鬥。
這之後,幻境中的自己與喬緣吵了一架。
喬緣負氣而走,後來自己固然將她哄好,可那魔族女子卻是數次帶著大軍來飛仙門找自己,甚至不惜以飛仙門弟子的性命相要挾。
魔族之人一向頑固得很,雖然幻境中的自己每回都是冷臉以待,但這件事到底成了喬緣與他之間的隔閡。
駱奕爭旁觀這個場景中所有發生的事,卻是旁觀者清。
若自己不是受了修仙界與魔族之間的穩定的掣肘,又怎麼會容忍那魔族公主一而再再而三放肆?!
可是,他數次以大局為重,卻是一點一滴磨滅了喬緣對他的那顆心。
之後,幻境一變再變,又有數個場景。
駱奕爭看著那些幻境,眼睜睜看著喬緣一日一日地枯坐在青朝峰上,一日一日地閉上門眼眶通紅,一日一日地心灰意冷。
可有一天的景象裡,她那些情緒忽然就變得空洞了,眼裡的執著好像也全都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