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難過累積得太多、不甘累積得太多,有朝一日實在不堪重負,就放棄了。
――甚至不會再有了。
駱奕爭眼睜睜看著,失去了什麼最重要的東西的悶痛感宛如數把尖刀,讓他不知該怎麼辦,讓他後悔莫迭。
他就這麼看著幻境裡的自己一點點失去喬緣,可是他一伸出手,卻什麼也抓不到,更無法挽回。
這對於他而言,簡直像是一場淩遲!
可是,這是幻境。
駱奕爭壓抑得快要窒息,強行抽離出一絲神智,這是幻境,現實中的緣緣還在等他回去救她!
不止是緣緣,烏龍靠雪龜還在發瘋,天機宗幾千名弟子還在外頭,喬涼還在竭力用縛仙索控製住烏龍靠雪龜――
他可不能讓喬緣與那幾名弟子葬身巨龜腹中!
駱奕爭雙眼通紅地睜開眼,耗儘最後一絲理智,用力劃破掌心,猩紅的血液隨著刺痛感滴下來,落在幻境當中。
一瞬間,幻境中燃燒起他熊熊的本命靈火,讓他從幻境中逃了出去。
而與此同時,喬緣這邊所見幻境,卻是更加的匪夷所思。
她上一世曾經偷渡到魔界過,但隻是為
了找尋一些起死回生的秘法,在魔界的一些邊緣活動過,從沒見過魔頭所居住的宮殿過。
可是此時她從這殘破枯敗的台階拾步而上,抬頭看著巍峨宮殿上纏繞的一些詭異陰森的花紋,竟然不覺得陌生。
令她奇怪的是此處空無一人,不知是幻境中太過空曠,還是魔界本就如此蕭條。
喬緣走到了台階儘頭,那是第三十三層,目之所及,是一個石壁造成的耳室。
她目光一頓。
隻見裡麵一座冰棺,冰棺前席地靜靜坐著一個黑色長袍的人。
那人烏發濕透,袖口挽起一截,露出細而蒼白病態的手腕,血管裡像是沒有血液在流動。
視線往上,隻見那人戴著麵具,全然看不清模樣,隻有露出的一小截下巴,也是同樣的白得像雪一樣。
他身邊懸掛著一柄渾體墨黑的木劍,沒有劍柄,沒有劍鋒。
這難道是――喬緣對魔界的一些傳聞並不清楚,最廣為流傳的便是百年之前的那位天縱奇才的魔頭之子的隕落,他隕落之後,魔界一夜之間便衰敗了。
喬緣猜不出此人身份,可是難免聯想到一些魔界的傳聞。
喬緣自然沒見過這個魔氣纏身的人,無論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她腦子裡沒有任何關乎此人的印象。既然如此,為何自己會平白無故出現在這個幻境裡。
喬緣一頭霧水,屏住呼吸上前。
不知為何,分明知道身處虛無的幻境裡,幻境中的人看不見自己,但喬緣仍是覺得緊張,或許是因為這個魔頭身上散發出來的冰冷孤絕的氣息,她忍不住現出冰棱握在掌心裡,以防萬一。
然而待她走近兩步,看清楚冰棺中是什麼之後,她徹底僵住。
冰棺裡躺著的人,渾身凝結了一層冰霜,一動不動,像是已經仙逝了,而那人著一襲紅色,身邊放著一隻同樣凝結的淩霄花。
那人的長相與自己一模一樣。
喬緣心中驚愕震驚至極!她不是沒見過自己母親的模樣,與自己隻能說有三分相似,可這裡躺著的人,卻分明與自己十成十的相似!
下一秒,見坐在冰棺旁的黑衣魔頭動了。
他從體內取出了一道霜花,用掌心拖著,細細的冰霜宛如從懸崖絕壁綻放,散發著潤澤而清冷的光芒,在這光芒映照之下,漆黑暗淡的耳室與整個宮殿仿佛也微微亮了起來,也在他的麵具上落下了一道柔光。
他的眼神,像是透過掌心中的霜花,看向了未知的一百年後。
這是――
喬緣驚得渾身血液都在奔湧,上前不了半步,天底下沒有人比她對這霜花更加熟悉。
這是她體內的靈根的本形。
而下一秒,她就見那人將冰霜靈根放入了冰棺中和自己長相一模一樣的人的體內。
“走吧。”他忽然站了起來,對喬緣的方向開口道。
喬緣悚然失驚,一瞬間還以為他透過了幻境,對自己說話,可定了定神,才見他淺淡的視線是落在他身邊的那柄黑木劍上。
“你確定要替她去守山麼?守山之人百年不可入輪回。”黑木劍裡有一個腔調古怪的、喑啞到有些難聽的聲音。
那人冷冷清清地道:“我心已決。”
他又朝著冰棺內看去,似乎是時間到了,黑色木劍懸空而起,一個陣法浮現在那人的腳下。他黑色衣袍被卷起,露出修長蒼白的腳踝,喬緣這才注意到,他身量極高,而他黑袍下的腿上似乎纏繞過鎖鏈,有著淺淺的不易察覺的痕跡。
守山?
喬緣自認為在天機宗修習這些年,對修仙界大小事情雖不至於儘數知悉,可卻也多少有所耳聞,可這一人一劍所說的話,她卻是完全一頭霧水,獲取不到任何信息。
而就在她打算追上前去時,那人卻逐漸消失在了黑色陣法當中。
他徹底消失之前,喬緣聽見那柄黑色木劍中的聲音問他:“你還有什麼未了的心願麼?”
他回頭,浮在冰棺裡的冰霜映照了他半張麵具臉龐,銀色潤澤,他回答道:“給她一個好的身世。”
黑色木劍道:“自然。”
那人又道:“守山歲月漫漫無期,若可以,我想知道,春去秋來,夏霞冬雪,她都在想些什麼。”
黑色木劍嗤笑:“僅此而已?若一百年後,她墮入紅塵,身邊已有了彆人呢。”
他默了一下,仍道:“僅此而已。”網,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