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棲川鬱時並不急著殺鬼,他雖然挺想慢慢悠悠地散步的,但是鎹鴉催他就跟催命似的,他隻能被迫趕路。
鎹鴉的靈性確實很高,甚至能跟有棲川鬱時吵架。
譬如現在。
“喂,都是你說要讓我趕路的吧?”有棲川鬱時壓抑著怒氣,“你讓我現在上哪睡覺去?我又不是紙片人,我也需要休息的好不好?”
有棲川鬱時放眼望去,四周除了田埂就是數不儘的山,完全沒有一點有旅店的樣子,更彆說找人家落腳了。
他現在氣地想紅燒這隻不知道是八哥還是烏鴉的鳥。
“今天我要是找不著地方睡覺,我就把你拔毛烤了當夜宵吃掉。”有棲川鬱時冷酷地說。
“你這是虐待動物!”鎹鴉氣的嘎嘎叫,伸出鳥喙來啄他的腦袋。
有棲川鬱時伸手一兜就掐住了這隻煩死人的鳥的脖子,鎹鴉喊不出來,掙紮著拿翅膀試圖扇有棲川鬱時的臉。
有棲川鬱時當然隻是嘴上隨便說說,他怎麼可能真的烤了鎹鴉吃掉。
如果是隻不會說話的野味的話,他吃了也就吃了,但是能說話的動物在他看來就不一樣了。
吃掉的話他絕對會有一種心理上的負罪感。
現在是夜深人靜的時候,有棲川鬱時算了算進度,再拿出簡易版的地圖看了兩眼——如果沒走錯的話,他們現在應該正在狹霧山的山腳下麵。
有棲川鬱時停住腳步,看了一眼眼前這座山。
他尋思著自己怎麼說也跟富岡義勇有點交情,而富岡義勇又是鱗瀧左近次的學生……這樣的話,鱗瀧左近次應該也會賣給他一個麵子,讓他這個無辜又可憐的普通隊員借宿一晚的吧?
有棲川鬱時正猶豫著要不要上山的時候,聽到了狹霧山上的樹林間一陣響動。
那不像是風吹過的聲音,更像是人或者野獸在山林間橫衝直撞而發出來的聲音——樹乾被撞動之後樹葉的沙沙聲、踩在落葉上疾跑的響動,以及大概是出發了什麼陷進而造成的巨大的坍塌的聲音。
有棲川鬱時還沒做出反應,就看見從山林間軲轆軲轆滾出來了一團人形。
為什麼要說是團呢?要不是這一團東西上還看得出來穿著的羽織的花紋,有棲川鬱時都沒認出來這是個人。
一團人形軲轆軲轆滾到了有棲川鬱時的腳邊之後停了下來,然後舒展成一個呈大字狀的人形。
那是個有著深紅色頭發的少年,額發全都向後撥去,額角還有著猙獰的疤痕。少年的臉顯得有點青澀,至少年紀大概比他要小,耳邊還帶著有太陽紋案的耳飾。
深紅發色的少年看起來有點狼狽,頭發上和衣服上都沾著不少從樹林中帶出來的落葉和泥土。
少年抬起眼睛,一下子就正對上了有棲川鬱時的眼睛。
他第一眼看到的是那雙在黑夜中也璀璨如螢火的金色眼瞳,第二眼是那張昳麗如霽月的臉,第三眼……是有棲川鬱時一手提刀一手捏著鎹鴉的奇怪姿勢。
有棲川鬱時若無其事地鬆開了捏住鎹鴉脖子的手,鎹鴉氣憤地嘎嘎叫了兩聲之後飛走了,大概是怕有棲川鬱時一言不合就烤了他吧。
有棲川鬱時懶得管鎹鴉,他微笑著向少年問好:“你好,我是路過這裡的鬼殺隊隊員,我的名字是有棲川鬱時。”
“啊,您、您好!”少年被有棲川鬱時提醒之後才注意到了他身上穿著的是鬼殺隊的隊服,神情一下子變得緊張起來,“我是灶門炭治郎,目前正在努力修行中!”
“你不用太緊張,我隻是普通的隊員而已,灶門君。”有棲川鬱時看著緊繃的灶門炭治郎覺得有些好笑,“你是在這座山上修行對吧?”
“是的!”像是被老師問好一樣,灶門炭治郎中氣十足地大聲回答。
“如果可以的話,我能在山上借宿一晚麼?”有棲川鬱時問。
“啊,這個的話沒問題!”灶門炭治郎答應之後又稍稍猶豫了一下,“不過……我得問一下老師的意見才行。總之,請您先跟我一起上山吧?”
“好,”有棲川鬱時微微笑了笑,“那就麻煩你了,謝謝。”
“不不不,”灶門炭治郎擺了擺手,“一點都不麻煩,這隻是小事而已。”
有棲川鬱時跟在灶門炭治郎身後上山,他一路走過去,發現這座狹霧山上遍地都是各種奇奇怪怪的機關,隻有想不到沒有做不到。
在這座山上生活的話,就算沒有紫藤花大概也會讓那些鬼脫一層皮。
這訓練方法可不是一般的凶殘。有棲川鬱時看著滿地的機關陷阱嘖嘖了兩聲,相比之下,桑島慈悟郎的修行訓練就要溫和多了。
起碼不會這樣一言不合就被弄到半死。
要是我妻善逸被鱗瀧左近次給撿到的話,大概就不隻是像在桃山的時候一樣嘴上哭著喊喊而已了,他可能會拚了命也要逃出狹霧山的吧?
狹霧山上接近山頂的位置有一座木屋,想必那就是他們平時休息的地方了。
灶門炭治郎拉開木門,“請進。”
鱗瀧左近次聽出來灶門炭治郎帶了人回來,轉頭看向他:“你帶了外人?”
“那個,”灶門炭治郎變得有些緊張,“是路過這裡的鬼殺隊的隊員,他想在這裡借宿一晚上,所以我就帶他上來了……”
有棲川鬱時進屋之後對鱗瀧左近次鞠了一躬:“鱗瀧先生,初次見麵,我是有棲川鬱時。”
“有棲川?”鱗瀧左近次愣了一下之後就想起了這個熟悉的人名,“我知道你,義勇來信跟我提起過。”
“誒?”灶門炭治郎顯然還在狀況之外,“原來你和老師認識麼?”
“也算不上認識啦,我隻是認識富岡先生。”有棲川鬱時微笑著回答。
“原來是這樣。”
鱗瀧左近次從上至下地打量了一圈有棲川鬱時,最後在他腰間的兩把刀上停留了一下目光:“你是要來借宿麼?”
“對,”有棲川鬱時說,“可以麼?”
“自便。”鱗瀧左近次倒沒有不同意,隻是借宿而已,他很樂意幫一把鬼殺隊的隊員。
木屋的室內,本應在安靜的沉睡之中的黑發發紅的少女睜開了那雙眼睛。她嗅了嗅空氣中的味道,圓形的瞳孔緩緩收縮成了豎瞳。
她悄無聲息地坐了起來,扶著門走了出來。少女的臉在室內的燈光下半明半暗,粉色的豎瞳緊緊盯著有棲川鬱時。
她聞到了一股誘人至極的香味,這股味道的誘惑力強大到能夠直接將她從沉睡之中喚醒——胃部開始一陣劇烈的蠕動,咬著竹筒的犬齒下開始分泌出唾液來。
好香,好餓。
好想吃了他。
有棲川鬱時成功地從少女盯著自己的眼神中讀出了她把自己當食物的想法,他心下一沉,手指已經握住了一期一振的刀柄。
他更習慣的果然還是陪伴自己更長時間的一期一振。
不過有棲川鬱時也不太緊張,既然這個一看就是鬼的少女是從鱗瀧左近次的木屋中走出來的,說明這位前任水柱一定知情。
“禰豆子!”灶門炭治郎扶住少女,神情變得擔憂起來,“你怎麼醒了?”
鱗瀧左近次看了一眼灶門禰豆子,又看了一眼有棲川鬱時,表情終於變得驚訝了起來,“你是稀血?”
隻有稀血才會讓灶門禰豆子饞成這樣。
“抱歉,不過你不要害怕,這是我妹妹禰豆子,我妹妹雖然是鬼,但她不吃人的!”灶門炭治郎將妹妹護在身後,生怕有棲川鬱時拔出刀來,隻好又一次強調,“真的不吃人的!”
“嗯嗯,我知道。”有棲川鬱時有些好笑。
他記得富岡義勇提過這對人與鬼組成的奇怪兄妹,雖然知道這隻妹妹鬼不吃人,但誰能保證妹妹扛不住他的血的吸引力呢?
灶門禰豆子會在此時醒來完全是個意外,等到鱗瀧左近次和炭治郎讓灶門禰豆子再次入睡,有棲川鬱時才問出自己好奇的事情。
“雖然灶門禰豆子現在不吃人,但您也不能保證她以後不吃人吧?”
這是一個很現實的問題。
人都抵擋不住各種各樣的誘惑,更逞論鬼呢?饑餓帶來的痛苦要比受傷和挨打更可怕。
灶門炭治郎已經入睡了,累極了的少年守在妹妹的身邊,發出輕微的呼嚕聲。
“之後的事情,要靠他們自己去走了。我沒辦法一輩子守在他們的身邊,如果有一天禰豆子真的吃了人……”
室內的光很昏黃,鱗瀧左近次垂下眼睛,看了一眼放在身旁的日輪刀。已經滿頭白發的老人聲音沉靜又悲傷,就算帶著滑稽的麵具,也隻會讓人覺得那像是哭泣的小醜。
“那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