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棲川鬱時又不是聾子,他聽見鬼舞辻無慘說的“我去找他敘敘舊”之後掉頭就走, 毫不留戀。
開玩笑, 他又不是找死,留在那裡乾什麼呢?乖乖的待在原地給鬼舞辻無慘當待宰的肥肉嗎?還是聞起來又香又甜,長了腳主動送上門給他吃的那種。
而且鬼舞辻無慘嘴上說的倒是很好聽, 但此時來找他敘舊準沒好事兒——說不準他就得死個好幾次。
看鬼舞辻無慘的那雙眼睛, 已經從最開始偽裝人類時的圓形瞳孔變成了野獸一般的豎瞳, 那是野獸即將捕獵時的危險的標誌。
他被鬼舞辻無慘當做了獵物。
而鬼舞辻無慘也並不著急的樣子, 他看著有棲川鬱時掉頭就跑,完全沒有想要急著立刻追上他的意思。
在他看來, 就算有棲川鬱時跑得再快再遠,對他來說也不過隻是貓捉老鼠一樣的遊戲而已。貓捉老鼠隻是消遣, 而大象踩死螻蟻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鬼舞辻無慘還記得他第一次見到這個小老鼠的時候是什麼樣子的。
那是在他化名為藤原秀明的時候暫時居住地方,住宅之外不遠的距離有一大片農田。而他就是在那片田埂子上發現的有棲川鬱時。
那個時候有棲川鬱時穿著樣式暴露又奇怪的衣服, 渾身都是被時空亂流搞出來的大大小小的傷口, 渾身都是血,卻意外頑強地還留著一口氣。
鬼舞辻無慘當然不可能隨便撿人,就跟人類不會在外麵的地上撿一塊看起來臟兮兮的食物一樣。
但實在是有棲川鬱時聞起來來太香了。
這股香味比他接近千年來活的時間中品嘗的任何味道都要誘人、比任何稀血的香味都要芳香和甜美,就連鬼舞辻無慘也抗拒不了這樣濃鬱的香味。
他在聞到誘人香味的一瞬間,蓬勃的進食欲就讓他想要立刻把眼前這個美味的人類給吞吃乾淨。
這是絕無僅有的美味。
鬼舞辻無慘理所當然地想吃了他,隻是在野外像野獸一樣粗魯地品嘗這樣高等的美食不太符合他的觀念,於是他乾脆就將這塊毫無還手之力的待宰肥肉帶回了住宅之中。
等到了隻有他一個人獨處的私密的房間裡,他才準備好好品嘗麵前這個難得的美食。
就算不受傷,有棲川鬱時的味道聞起來也是格外的香甜, 而受了傷之後就更不用說了。血液順著傷口湧出來,沒了皮膚的阻礙之後,濃鬱的香味讓整個宅子的鬼都騷動了起來。
這樣香甜的味道直接翻了好幾番,甚至能把鬼給逼瘋。
在鬼舞辻無慘帶著食物回到宅子的時候,宅邸內部的充作仆人使喚的鬼就算明明知道那是他的獵物,也沒有辦法控製自己,一個個都忍不住露出格外垂涎的表情來。
如果那個將美食據為己有的鬼不是鬼舞辻無慘的話,這些鬼大概早就按捺不住,想要立刻撲上來一起分食這個人類了吧。
在裝修精美的房間裡,鬼舞辻無慘在最開始隻是用手指沾了一點有棲川鬱時的血液。
他甚至還沒來得及品嘗,有棲川鬱時身體中與靈力混合在一起的血液就做出了令他出乎意料的反應來。
幾乎在鬼舞辻無慘碰到血液的那一瞬間,血液就腐蝕了他的皮膚,發出輕微的腐蝕聲來。
鬼舞辻無慘盯著自己指尖被腐蝕的皮膚,微微眯了眯眼睛。
他當然不可能看錯。
鬼舞辻無慘能夠確信,有棲川鬱時確實隻是一個普通人而已。
他是個再普通不過的人了,身上沒有任何奇怪的東西,隻有一層薄薄的肌肉。
就這個身體強度,大概連鬼殺隊最低級的成員都不如。也完全沒有修習過呼吸法的痕跡,手指上甚至沒有操勞和鍛煉之後流下來的繭。
如果說有什麼特殊的話,除了那股很好吃的味道,大概也隻有這張臉能拿的出手了。
雖然鬼舞辻無慘並不關注食物長什麼樣——畢竟人類也不會在意被他們吃掉的豬牛羊生前是不是長著一張清秀的臉一樣,所以有棲川鬱時的這張臉就算閉著眼睛也美的驚心動魄,鬼舞辻無慘也依舊內心毫無波動。
所以,就這樣一個除了臉之外普通到不能更普通的人類,憑什麼能傷害到他這個最強大的鬼呢?
鬼舞辻無慘這次沒有選擇直接用手指觸碰,他隨手拿過一個容器接了一點有棲川鬱時的血液,盯著鮮紅而毫無特色的血之後看了看就喝了下去。
不得不說,這血液的美味確實美味。那種無法用語言描述的美妙的味道在他的舌頭上泛濫爆炸開來,比他從前吃過的任何一個人都要美味無數倍。
這是能讓鬼上癮的毒藥,在他的血肉麵前,所有人的肉質都隻能被貶低為如同嚼蠟,是隻有彆無選擇時才會吃的用來充饑的柴肉。
這味道確實很非常美味,但毒藥的副作用也確實非常之大。
就在這血液接觸到鬼舞辻無慘的口腔內部的一瞬間,混合著靈力的血液就開始腐蝕他的身體內部了。
從舌尖到舌根開始一點一點的腐蝕,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舌頭在被腐蝕之後漸漸消失,在這之後接著就是口腔粘膜、然後是喉部的食管、最後一直延伸到身體內部的胃袋以及肺腑。
這些對於人來說頗為關鍵的部位全都開始被逐漸腐蝕。
但凡是個人,這個時候就已經死翹翹了。
但這點小傷而已,對於身為最強之鬼的鬼舞辻無慘來說,當然算不得是什麼大事,也隻是給他撓癢的程度罷了。
他再生的速度都要比在血液侵蝕身體的速度快的多。
雖然這對他來說算不得什麼,但意義卻完全不同。
如果有棲川鬱時是個修行過呼吸法的強大見識的話還好說,但問題的根本在於有棲川鬱時就是一個普通人。
——一個什麼都不會的普通人卻能對他造成傷害。
這是鬼舞辻無慘近千年來,第一次見到這麼一個特殊的人類。
就算是數百年之前的日之呼吸的使用者繼國緣一的血液,對他來說跟普通人的血也沒什麼兩樣,根本對他造成這樣的傷害。
而有棲川鬱時這個人是特殊的、絕無僅有的個例。
眾所周知,鬼舞辻無慘怕死的很,怕到了甚至不願意聽任何一個人對著他說“死”的地步。
所以他對於任何能夠威脅到他生命的東西,采取的都是寧可錯殺一萬絕不放過一個的粗暴策略。
但是既然有棲川鬱時已經在他的掌控之中,且他本人又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根本沒有可能逃跑。所以在這些前提條件之下,鬼舞辻無慘當然不急著殺了他。
他想把這個人留在他的身邊做一些實驗看看,最好能再探索出更多的可能性,這樣也好讓他再為保護自己做出一些措施來。
鬼舞辻無慘想知道這個人還能對他這樣的鬼造成什麼樣的傷害,研究清楚了這一點之後,再把這個人殺掉也不算太遲。
如果就這麼殺了他的話,以後要是再出現這種特殊的例子該如何?
鬼舞辻無慘甚至有過彆的想法——如果把這個人變成鬼會怎麼樣呢?
這個美味的食物被他圈養在宅邸之中,他並不是不想直接就上手把人給仔細研究一遍,實在是有棲川鬱時太過虛弱,一副好像隨時都能斷氣的樣子。
然而還沒等這個人類稍微恢複一點,仔細研究這件事情都還沒來得及開始實施,就已經再也實施不了了。
隻能怪他所居住的那座宅邸裡的鬼都太過廢,他隻不過是出門了短短一段時間而已,回來時連家都被抄了。
都不知道是從哪裡泄露的消息,大概有可能是宅子裡的哪隻鬼在吃人時被彆人看到、進而告知給了鬼殺隊,總而言之,鬼殺隊的隊員襲擊了這座宅邸。
而最後不知道從哪兒放出來的一把火把他的宅邸全都燒乾淨了,什麼痕跡都沒有留下來。
鬼逃的逃死的死,鬼殺隊的隊員當然也不可能活下來,而他抓回來準備當作小白鼠好好研究的有棲川鬱時也沒了蹤影。
鬼舞辻無慘本來以為這隻特殊的小白鼠已經死掉了。
而這個人不僅沒有死,現在甚至還穿上了他最為討厭的鬼殺隊的隊服。
多麼可笑又諷刺?當初是鬼舞辻無慘沒有直接殺了他,而這個念頭的差異就直接導致這個人成為了他的威脅。
不過對於鬼舞辻無慘來說,殺死一個普通人是那樣簡單而又輕而易舉的事情。就算是鬼殺隊的柱,於他而言也隻不過是一眨眼就能殺死的弱小的人類。
鬼舞辻無慘千年來所懼怕的人隻有一個,那就是繼國緣一。而這個人早就已經死了,除了繼國緣一,就沒有人能令他感到恐懼。
既然有棲川鬱時已經加入了鬼殺隊,那麼對鬼舞辻無慘來說,就隻能直接殺掉他了。
他會殺了這個弱小的人類——絕不會留下任何後患。
***
鬼舞辻無慘能聞到有棲川鬱時的味道。
他隨著有棲川鬱時留下來的濃鬱的香氣,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麵。
他穿著的是相當高檔的西裝,做工精良的手工皮鞋的鞋跟敲擊地麵的聲音十分清脆。而這聲音對於有棲川鬱時而言更像是死亡的喪鐘。
要說害怕的話,有棲川鬱時確實是有那麼一點害怕的。
但這個怕並不是對死亡的恐懼,畢竟他並不可能死掉,就算鬼舞辻無慘殺死他再多次、就算把他嚼碎了吞下去,有棲川鬱時也是不可能死的。
所以要說害怕,對於有棲川鬱時來說更多的應該是沒有做好準備的底氣不足。
畢竟他剛剛成為鬼殺隊隊員,根本就沒有做好直麵鬼舞辻無慘的準備,一上來就遇到最後充當關底BOSS的那個最強大的原初之鬼——這什麼運氣?
有棲川鬱時能夠很輕易的殺死彆的鬼,他依靠的是自己的靈力、亞人的IBM、夜鬥教給他的劍術以及他的刀劍付喪神。
可是那些他能夠輕易殺死的鬼,對於鬼舞辻無慘來說,殺死它們根本不需要動手指,他隻需要心念一動,那些鬼就會頃刻而亡。
他根本沒有把握對上鬼舞辻無慘之後能夠全身而退。
雖然有棲川鬱時任務自己其實已經很強了,但他也並沒有自大到認為自己可以一上來就正麵杠鬼舞辻無慘。
那可是柱都沒有辦法打敗的鬼。他跟富岡義勇之間尚且相差著一段很大的距離,而富岡義勇可能在鬼舞辻無慘的麵前撐不了多久,換作他就更不可能撐下來了。
他唯一的倚仗就是亞人的不死之身。
這是好處,當然也是有壞處的。
今天最好的結果就是,他成功逃走,最壞的結果就是他亞人的不死之身被鬼舞辻無慘發現,然後他大概就會被鬼舞辻無慘抓走。
之後的生活可以想象,很可能會又開始重複他曾經在研究室裡的生活。被當成可以反複使用的實驗動物,一次又一次的死亡、複活、死亡。
現在甚至可能更恐怖一點。
他現在並不厭惡自己的亞人身份,雖然仍舊會覺得自己是個異類,但也並不認為這是什麼壞事。可這也不代表有棲川鬱時就很喜歡死亡了,更不代表他享受死亡的過程——開玩笑,他又不是什麼受虐狂。
不管在什麼時候,死亡都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而鬼舞辻無慘這種非人類的鬼,想要用什麼手段折磨他的話可就太容易了。有棲川鬱時一點都不想經曆那種生活,所以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逃走。
他不是沒有想過把刀劍付喪神召喚出來幫助他一起逃跑,但那樣的話,他就得做好失去自己的兩振刀劍的準備。
“嘖。”有棲川鬱時摸了摸藏在羽織下的刀劍,心下一沉。
從遇到鬼舞辻無慘開始,他的刀劍付喪神就開始不斷地發出嗡鳴,他知道自己的刀劍在說些什麼——他們希望他能召喚他們。
但是有棲川鬱時絕對不會那麼做。
刀劍付喪神跟亞人並不一樣,對於刀劍付喪神來說,死了就是碎刀、消失了。
亂藤四郎就不用說了,他是這個時代真正的本體。就算有棲川鬱時給他裝上了禦守,那也僅僅隻能保護他一次。一期一振確實隻是分靈,在時之政府不知道還有多少“一期一振”。
可那不一樣。
刀劍付喪神死了就是真正的碎刀,而這個世上不可能再有第二個亂藤四郎和一期一振了。
就算有,那也不是屬於他的那一振了。
所以有棲川鬱時根本就不可能召喚他們,讓他們犧牲而保護自己逃走。
他死了可以複活,而刀劍付喪神不能。
***
有棲川鬱時撒開丫子飛速逃命的時候跑的很快。
多虧了夜鬥,他倒是知道了不少對於靈力使用的心得,他現在已經能夠使用靈力為自己加速了。
當然,這個速度絕對是比不過鬼舞辻無慘的。
夜鬥之前跟他說過,如果有危險的話,可以呼喚他的名字,他就會來救他。
可神明也是會死的。
神明的重生會從最幼小、最初的狀態開始。他知道夜鬥就算在這裡死一次也不會消失,可是跟刀劍付喪神一樣,死亡一次之後重生的夜鬥,就不是他想要的那一個夜鬥了。
那無數年間所有的經曆、所有的際遇才造就了現在的夜鬥,現在這個對他來說獨一無二、從黑暗中將他拯救的夜鬥。
如果可以,他更想選擇保護夜鬥,而不是一直讓夜鬥保護他。
——雖然他現在還比較弱,就連開掛都是找夜鬥給他開的。
有棲川鬱時一邊飛奔逃跑一邊還有空在心裡開始吐槽。
他覺得自己心是真的大,這種人命關天的時刻還能若無其事地自嘲兩句。然而一秒鐘之後,他就吐槽不起來了。
因為鬼舞辻無慘已經追上來啦。
“你跑不掉的。”
鬼舞辻無慘的聲音很沉靜,一點都不慌不忙。
當然了,他也不需要慌忙。畢竟大象一腳就可以踩死螻蟻,螻蟻就算跑得再快也比不上大象邁出一步。
有棲川鬱時知道自己這次是跑不掉了,他也乾脆不跑了。
他緩緩停在原地,慢慢地轉過身來對他笑了笑。
“晚上好。又見麵了,秀明先生。”他頓了頓,唇邊的笑容淺淺消失,“或者說,我應該稱呼您為鬼舞辻無慘先生才對。”
在聽到自己的真名的時候,鬼舞辻無慘的臉色沉了沉。他的聲音像是淬了冰:“是鬼殺隊的那群家夥告訴你的吧。”
“我沒想到……當初一直沒有殺你,而你現在竟然已經站到了鬼殺隊的那邊,想要反過來殺我了。”
“你是鬼,吃人的惡鬼。”有棲川鬱時反問道,“難道我不該殺你嗎?”
“你們太弱了,是殺不死我的。”有棲川鬱時的話到底還是稍微激怒了他,“你們這些人類過於自大,我隻用一根手指就能碾碎你們。”
“而你……今天就會死在這裡。”
他微笑。
“被我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