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這麼看著他,看看他的臉皮有多厚。
但他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臉皮有多厚,依然在回憶他和鳥山石燕曾經的感情有多好。這聽得我都費解了,他回憶中的鳥山石燕,真的是我的父親嗎?
我識相地沒有開口,這個人在回憶鳥山石燕的時候,我莫名地感到gaygay的。但我知道他倆其實並沒有那種意思。靠譜一點的解釋,大概就是他對鳥山石燕的那種執著吧。依我多年來的人生經驗來看,在桃山人的眼裡,大概鳥山石燕和他是同類。比如說,共患難的感情,以及都吃了人魚肉。
“聽說海的對麵有長生不老藥。所以我打算坐船去海對麵的國家。”
這種“聽說”讓我的感覺很是不妙。
“之後我就在船上遇到了你的父親。”
這種敘事方式,總有一種父母回憶初遇的感覺。我被自己的想法給惡心到了。抖抖一身的雞皮疙瘩,我繼續聽他的回憶。
桃山人已經陷在回憶中,也沒有注意到我露出的奇怪表情。
上了開往唐國的船,桃山人似乎認定鳥山石燕是遣唐使。許是兩人十分投機,不知不覺就成了好友。更何況,在那個時候前往唐國的路途十分艱辛與危險。在這樣的情況下有投機的朋友,想來也是十分珍惜的。
或許這就是吊橋效應吧……
桃山人想要尋找長生不老藥,而鳥山石燕想要尋找拯救女兒的方法——雖然我不知道他是怎麼認為唐國有這種方法的。不過這個問題直接問他會比較好。
然而開往唐國的船隻,在途中便遇到了暴風雨。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的兩人,理所當然地被嚇到了。等到回過神來後,兩人已經被衝到了某個小島上。
死裡逃生的二人,結下了深厚的友誼。
(然後就開啟了孤島求生嗎?)
我默默地吐槽道。
等桃山人講到二人在孤島上生活的時候,我一聽,還真是孤島求生。不過顯然,鳥山石燕在桃山人的眼中大概就是類似於智障吧。什麼都不會,隻憑一腔熱血。
不過想想也是,鳥山石燕本身就是京內的貴族公子。說起來他是怎麼和“我”的母親私奔來著的?這個問題不知道他願不願意和我談談。
隻是孤島求生哪有那麼簡單的。水源稀少,食物除了不知有沒有毒的野果之外,就隻有那些野獸了。而兩個手無寸鐵的人類,其中一個還是五體不勤的貴公子,想要打獵獲得肉食,實在是太難啊。兔子比他們跑得還快,打鳥又沒有工具。
“於是,在見到海上漂過來的魚肉後,我們兩個簡直太驚喜了。饑腸轆轆之下,誰還管是什麼魚的肉,又是否已經腐敗……我將魚肉撈了上來,一分為二。”
說到此處,桃山人的表情就變了。
變故就在咽下魚肉的瞬間發生了。
兩人的身體開始出現了異樣。一開始是灼熱感,由內而發的灼熱感猶如身處火坑。整個人體仿佛很快就會變成焦炭。
隨後在強烈的如炙烤一般的感覺消失後,取而代之的是身著單衣置身於雪山中的冰冷刺骨之感。
身體在灼熱與冰冷中,仿佛很快就會壞掉。但經曆如此漫長的時間,身體依然完好無損。但僅僅是這樣的一個想法出現在腦中,身體又發生了變化。
像是有什麼東西從皮肉中長出來似的。在灼熱與冰冷漸漸消散的時候,銀藍色的鱗片從肉裡長了出來,帶著濃烈的血腥味。
那鱗片在陽光下散發著璀璨的光芒,煞是好看。
可越是好看的東西,就越有毒。
像是吃下了某種毒_藥一般,鳥山石燕七竅流血倒下了。桃山人也不外乎如此,但是他比鳥山石燕的運氣要好多了,在隔了不知多少時間後,他再次蘇醒了。
吃下人魚肉,要麼當場死亡,要麼獲得永生。
鳥山石燕是前者,桃山人則是後者。
父親所說的意外,沒想到隱藏了這麼多的事情。而他卻隻是輕描淡寫地說了句“出了意外”就此揭過。
我的心情很是複雜。
“我在孤島上活了下來。一開始還慶幸自己能活著,可是到了後來,我越覺得或許死了也不錯。於是嘗試過很多種方法自殺,但是每一種都失敗了……於是不由地慶幸鳥山能當場死亡啊……”
在他虛偽的感歎中,我冷漠地說:“你這是犯賤。”
桃山人苦笑道,“何嘗不是呢……我夢寐以求的永生,如今卻如此厭惡。”
“看著妻兒離我而去,看著自己那張永不會蒼老的臉,看著自己被當做妖怪那般,被人類驅逐……人生真是艱難。”
我是沒體會到長生不老的感覺。但是穿越諸多世界活下的年歲,也勉強算是長生了。也不會有看著身邊的人一個一個離去自己卻孤獨地活在世界上而產生的悲哀感。
我時常感覺自己逐漸變得冷漠了。
但是想想看,若是在一個世界結束後,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依舊想著那個世界的事,長此以往,我大概早已住到精神病院了。
一個世界的人生結束,那就是真正的結束,這樣於我而言才是最好的。
“說起來,我去過那個村子找過你和你的母親,但是那些村民告訴我你和你的母親已經病故了。但是我知道的,他們把你獻祭了。看啊,這就是人類的不堪之處。在這世間走過千年,這樣的事例數不勝數……”
突然從感慨人生模式,轉換到厭世模式了……
“一個人在這世間實在是太寂寞了,於是因我的願望而誕生的神明出現了,他就是夜卜。”桃山人微笑地看著我。這種自豪感就像醫院裡生產的婦女一樣。嗯,雖然我也覺得的確應該很自豪。
“因願望而誕生的禍津神嗎……”
我深呼吸,“那你的內心還真是惡毒啊。”
桃山人對我的諷刺不以為意,反倒覺得很開心。
因自己的願望而誕生的神明,哪怕是禍津神,說出去也可牛批了。
“說起來。我有個問題要問你。”
我看著桃山人,目光緊盯著他。
“問吧。”
“當初,是你把秀忠從平行世界帶到我那個世界並交給澤田家康的嗎?”
桃山人似乎陷入了沉思。
半晌之後,他恍然道,“確實有那麼回事。”
“不過這件事說起來寧寧應該感謝為父的。”桃山人忽然笑著說。
“要不是我把那孩子帶到了這個世界,恐怕那孩子早已屍骨無存了吧。”
我:????
“什麼意思?”
桃山人笑了笑,就是沒回答我的話。不管怎麼旁敲側擊地問,他依舊守口如瓶。我完全不明白這個問題有什麼好隱瞞的。
不過在我問起他為何會憎恨父親的時候,他倒是爽快地回答呢。
“實際上,我去過黃泉找過你父親。”
我:……
(怎麼搞得黃泉人人都能去似的。說好的黃泉是單程票呢!)
“雖然沒找到你父親。但是卻得到了不得了的東西。”他伸出手,一本筆記本和羽毛筆……等等!不是毛筆而是羽毛筆?
我:……
真的哪裡不對啊!
“西方地獄的死神那段時間正好在黃泉出差。意外中,我便得到了這支羽毛筆和筆記本。據說是可以改寫死亡的道具。因為是非常厲害的東西。所以一直在被死神們追殺呢~”
雖說口中順著被追殺,但我覺得他挺樂在其中的。
“我打算用這東西將你父親的死亡改寫。可是他拒絕了。他竟然拒絕了!他寧願和那個瘋女人做交易,也不要我的幫助!”
說到這兒,桃山人的情緒莫名地激動起來了。
而我聽著聽著總覺得有哪裡不對……
“寧寧啊,你父親可真是個蠢貨!永遠都那麼蠢!伊邪那美那瘋女人又怎麼會安好心呢!”
桃山人憤憤不平。
“所以你便恨上了我父親?”
我的表情想必十分複雜。
大人的世界真的太複雜了。
“不,要說是恨,但也不是因這原因。”
他的情緒似乎平穩下來了。
“感情之類的東西對於活了近千年的人來說,根本不值得一提。唯有實力才是終極。”
桃山人於空中打了個響指,一本和《百鬼夜行》一般的書出現在我他的掌心。
封麵上寫著《百物語》。
“我倒是想看看,如今的[百物語]他是否依然如曾經那樣可以破解……”
他的表情像極了反派。
聽意思,又是那種不甘被打敗想要卷土重來一戰的劇情模式嗎……
啊啊,這到底是個什麼事?
等等,總覺得有什麼問題被忽略了……
——
花開院秀元和江戶川亂步回過神來的時候,錦織寧寧已經不在身邊了。
兩人的臉上閃過了驚慌。但很快就因有人的呼喊而消失不見。
“鳥山大人!桃大人!快進船艙吧!暴風雨要來了!”
江戶川亂步:……
花開院秀元:……
是不是哪裡不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