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發少年看著教皇閣下出色至極的海青色眼瞳,眼睛一眨不眨。
他想撫摸弗拉德的眼睛。
但他不能。
具體原因——
金色字跡炸了一樣瘋狂書寫:“教皇來找你了!!!教皇!!教皇弗拉德!!你千萬千萬千萬不能讓弗拉德認出你,冷靜,你要冷靜!安撫好他,裝作不認識他,你可以的,主你可以的!!”
少年淡淡道:“閉嘴。”
金色字跡一震,歪歪扭扭寫下了最後兩個字:“加油。”
洛修斯眼前的人隻有教皇閣下一個人,這句“閉嘴”理所當然地被認為在和弗拉德說。
弗拉德自建立起人族的神權帝國後——或說更之前,已經有幾千年時間沒有誰敢和他如此冷酷地說過“閉嘴”兩個字了。
一個長得酷似薩澤杜斯的造物,讓他“閉嘴”。
弗拉德暗暗將這筆賬記在薩澤杜斯頭上,微笑道:“我無意打攪你,但你需要跟我走,去往教廷,我將為你加冕。”
教皇閣下凝望著薩澤杜斯晨輝一樣的出色容貌,發覺這副麵容上還被施加了特殊禁製,不夠強悍的造物連將注意力集中在這張臉上,或說記清這張臉都做不到。
還真是,和薩澤杜斯,一模一樣。
怒火騰騰燒起,幾乎要燒灼穿他的喉嚨。
可他語調溫和,每一個字符都像被他仔細地含弄在唇舌間,喚這位主選出來的人的名字:“洛修斯。”
洛修斯想起規則來之前他去找弗拉德要他做的事,又想起規則千叮嚀萬囑咐讓他不要暴露身份的話,沉默了幾秒,問:“你要將我帶回教廷,讓我成為教廷聖子嗎?”
教皇閣下堪稱溫柔:“是的。”
現在要做的事——
第一,不要讓弗拉德看破。
第二,依照之前與弗拉德的約定,讓自己成為教廷聖子,獲得聲望與榮譽。
第三,最後擊倒弗拉德。
洛修斯正在思考如何讓以上三點和諧共洽地實現,教皇閣下向他陳述:“你知曉我要做什麼。”
洛修斯:“是。”
然後洛修斯突然聽見教皇閣下的心跳聲加快了,搏動得很快,像要從胸腔中跳出來。教皇閣下注視著他,向他陳述:“你見過造物所忠誠的,至高無上的主。”
弗拉德的視線很緊,像絲線,細密地纏在他身上。
洛修斯坦然道:“是。”
教皇閣下的心跳更快了。
他極迅速地攥緊了手又鬆開了。
教皇閣下似乎還想說什麼,洛修斯做了一個“噓”的手勢,偏過頭,穿過教皇肩膀,看了一眼已經能夠自由站起身,但佇在原處麵麵相覷的貴族們,微笑:“我們先離開這裡。”
教皇閣下依舊盯著他:“和我說清你見過,你知曉的一切。”
安撫住弗拉德。
洛修斯頓了一會兒,淡淡道:“跟在我身邊,你所問的,我都將給你以答案。”
熟悉的語氣。
弗拉德愣了一下。
洛修斯已徑直向前走,走出幾步,發覺教皇閣下還落在身後,蹙了蹙眉,回過身牽起教皇閣下的手,繼續沿著鐘樓前學院的林蔭道向前走。
教皇閣下的視線落在洛修斯牽他的手上。
然後冷冷地抽開了。
他永遠不會與薩澤杜斯碰觸,亦不會與薩澤杜斯的贗品碰觸。
除非到了他該結束他們生命的時候。
銀發少年仿佛無事發生,平和問:“你想知道什麼?”
你想知道什麼?
一把刀插進教皇閣下心臟裡,讓他幾乎再維持不住溫和的假麵。他將每一個字符壓平,收斂起所有情緒:“你可知曉,主為什麼會選你?”
少年語氣尋常:“因為我是洛修斯。”
主賜予了這個薩澤杜斯的贗品力量和寵愛。
讓他有狂妄自大的資本。
教皇閣下海青色的眼瞳裡仍風平浪靜,甚至像友人一樣親近。他微笑問:“我相信你的說法。你可否與我複述一遍,主與你相見時的話語嗎?”
洛修斯腳步頓了一下,應:“他和我說得太多了,百無禁忌,我記不清。如果你有想知道的,直接問我,我會解答你一切有關於世間的問題。”
又一把刀插進了教皇閣下的心臟。
他神色終於漸漸冷下來:“洛修斯,你不該拿主的榮寵當你炫耀的資本。”
似乎沒有安撫下來。
洛修斯蹙眉將教皇閣下的記憶又細致地掃了一遍,他已看過一遍,充滿了凶戾與殘酷的記憶。
他看見薩澤杜斯在他劍下墮入地獄,看見教廷建立初期叛逆的異教徒在他手下魂飛魄散,看見背叛他與王國聯手試圖推翻教廷的主教們被他一個個殺死,看見一個人族,一個一無所有的人族,如何成為最強悍的造物之一。
他還看見,這個強悍的造物,如何隱匿在藏書閣不問世事,尋覓主的蹤跡尋覓了上百年。
還有一些,相當,離經叛道的畫麵。
有關於主的欲念。
洛修斯試圖在這些記憶片段中找出能安撫弗拉德的內容。
或許弗拉德會對薩澤杜斯感興趣。
這是在教皇記憶中出現頻率最高的造物。
他想了想,嚴肅道:“主與我最常提起的是薩澤杜斯,倘若你不信任我關於旁事的見解,你可以向我詢問薩澤杜斯。”
“……”教皇閣下陷入了長久的沉默,洛修斯聽見了細微的咬牙的聲音,像是錯覺,很久很久很久後,他輕聲細語問,“主如何向你描述昔日的大天使長?”
“長出獠牙的孩子。”
作者有話要說: 教皇:你媽的薩澤杜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