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夜我闖到京師,找到了張昀。
拒不拒絕那個姑娘,是應該由我來做的決定,他沒有任何權利擅自做主。
張昀正在乾一件大事,他也被我的行動嚇壞了,為了哄我出京,他想出了各種說辭,再三保證那姑娘嫁的不錯,又妥協說,他也可以想辦法毀掉這門親事,把她接回來。
我回了楊家衝。
但他此番幾乎低到塵埃裡的態度,以及還有接踵而來的薛家抄家入獄的一連串消息,還是讓我對他的動機起了疑心。
如果隻是為了幫我報仇,他不必做這麼賣力。
我不知道這是為什麼。
那是我第一次進京,除了憤怒之外,京城的繁華也幾乎閃瞎了我的眼,深深地烙進了我的腦海。
我覺得雖然這些年我學的東西不少,但見識還是太淺了。張昀隻知道讓我不要暴露,從而將我困在小小的山衝裡,不曾見識到外麵天地的廣闊。
入京一趟,我更覺得自己像是他手中的提線木偶。
我不甘於如此,回村待了三日,就去了江南,直到半個月後才回村。
張昀沒有說什麼,他也不想與我鬨得太僵。
我自然也不至於要向他稟報。
此後就約定俗成,我出入隨心,除了正事之外的時間,北到塞北,南至嶺南,無我不往。如果正好要辦正事,那就更好了。
我沒有成親,不過風塵中卻有幾個紅顏知己,有時我會在她們那兒留宿,有時也會在她們的琴聲裡借酒消愁。
但她們不懂我愁什麼,因為她們不會想到這個出手大方,說話還算文雅的男人,竟然是個未來要攪得她們陷入動蕩生活的壞種。
遇見王柳的時候我們彼此都還挺狼狽的。
那日在江陵的一座土地廟,我在那兒避雨,她也進來避雨,大概淋過一場暴雨的我衣衫不整,頭發淩亂,看上去十分狼狽,她進來後瞟了我一眼,就在對角的角落裡坐下來:“抱歉了,借個地方坐坐。”
我覺得我雖然為了在外方便行走,特意把麵容弄醜了些,卻怎麼看也不像是個住破廟的叫花子,但是才二十出頭年紀的她,雨水沾濕的臉上卻有著一種額外的滄桑,我不禁有些好奇。
“娘子一個人?”
她拍打著衣袖的手停住,然後投過來一個白眼,我才恍覺這話問的有多麼輕佻。
好在她不像一般婦人那麼大反應,懶懶一瞥我,然後就道:“男人死了。可不就是一個人。”完了她又瞪我一眼:“你可彆覺得我好欺負,我可是還有人同行的。”
我嗤笑了一聲。
我可沒有那麼不挑食,就她這副蓬頭垢麵的模樣,也得我下得去手。
後來我沒有理她。
雨停了她先走,沒想到當天夜裡,我又與她在一家綢緞鋪裡相遇了。
誰能想到,看上去弱不禁風的她,竟然在做賊!
看到我的刹那她也很尷尬,但很快她就反應過來:“你怎麼會在這裡?”
“那你呢?”我問她。
這家綢緞鋪是張昀的私產,我是路過此地,前去打個招呼的,所以選擇了夜裡。
我扭頭看著已經被打開了的庫房鎖,新的問題占據了我的注意力,所有商鋪的庫房都是重中之重,用的鎖鑰都很講究,她在這裡乾什麼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為什麼能開庫房的鎖?
我盯著她的雙手,什麼鑰匙也沒有,隻有一根普普通通的扁扁的發簪。
“你就是用這個打開鎖的?”
這些年我走南闖北,見過的有本事的人太多了,三教九流之人也都接觸過,當中不乏宵小之徒,他們再厲害,也沒有厲害到僅憑一隻發簪就能開庫房鎖的。
她打量了我兩眼,看到我的夜行衣後,大概把我當成了同類,很快就鬆懈下來,並且得意地向我晃了晃手上的銀簪。
“不是用它還能是用什麼?我這還是學藝不精,再給我幾年功夫,我壓根就不必倒騰這麼久。”
我好奇地問她:“你用了多久?”
“唉,一柱香吧。”
我更加吃驚了。
鎖庫房的大銅鎖,她居然一炷香時間就把它打開了!
“好了,見者有份!既然讓你撞見了,就一起進去吧。”
她把發簪插回頭上:“不過彆貪心,夠半個月吃喝就行了,沒良心的事咱不能乾過份!我要不是實在沒法子了,也不會想到這一著。”
我呆呆地跟著她閃進門,就像個跟班的一樣,隨她這裡看看那裡摸摸,但我感興趣的完全不是那些貴重的綢緞和成打的銀票,而是麵前這個神奇的女人!
兩刻鐘後我們出了庫房。
她果然隻拿了很少的銀子,而荷包裡滿滿當當的我,鬼使神差的也取了三張銀票。
“你身手不錯,平時都乾大的吧?”
街頭無人時她問我。“對不住了,擋住了你發大財。隻不過鎖是我開的,這次你也隻能聽我的。”
我很好奇她一個弱女子,怎麼有這麼大的膽子?
我說:“你不是還有兩個伴嗎?他們在哪裡?”
她愣了一下,皺起了眉頭:“你打聽這個乾什麼?”
此時我已經猜出來,她之前說有兩個人根本就是騙人的。但這樣更讓人不可思議了,她明明操著京師口音,卻孤身一人在遠離京師數千裡的江陵,而且還這麼有本事!
我不禁對她的來曆感到好奇:“我對你沒有任何企圖,隻是好奇你為什麼孤身一人遠走他鄉?當然你不說也沒關係。”
她報之以沉默。
開始撇下我往前走。
我跟著她到了一家客棧前,他抬頭看了看簡陋的門臉,然後轉回身警惕地望著我。
我攤了攤雙手:“看得出來你很缺錢,而我剛好身手不錯,我隻是覺得,也許我們可以合作,多搞點錢。”
她沉默了良久之後,皺了皺眉頭,不過看起來有一點相信我了。
她說:“我隻在這裡停留幾日而已,沒辦法跟你合作什麼。”
“你打算去哪裡?”
她頓了一下,眼珠轉了轉:“去江南。我舅舅在那裡做官,我去投奔他。”
我沒法分辨她這話的真假,因為她舉手投足之間,優雅矜持,的確不像是普通出身,有個當官的舅舅也並不奇怪。
而她究竟是與不是,與我關係也不大,我隻是眼饞她手上的技能罷了。如果我能學到她這手本事,對我和張昀正在籌劃的事情肯定會有幫助——就在來江陵的前幾天,我收到了張昀的消息,我們即將迎來一個最好的動手的契機。我們謀劃了多年的大計,是時候付諸實施了。
但前提是,我們得把天工坊蘇家這根硬骨頭給啃下來。<tercss="clear">:,,.,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