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2 / 2)

春日相見 北傾 7078 字 6個月前

她把喪禮前後的事情都反複推演了一遍,最後把這把鑰匙出現的時間鎖定在了老了的喪禮前。

她記得追悼會前一天,有一個穿中山裝的年輕男人來找過連吟枝。她當時直覺那是小師父,可那會下著雷雨,她怕過堂風把老了的長生燈吹滅了,匆忙趕去關窗,並沒有窺見傘下的真容,自然也就無法確認他到底是誰。

後來連吟枝說他是來找她的,了了便打消了他是小師父的念頭。

即便後來,她又在追悼會上見到了裴河宴,可那一眼太匆匆,像是陽光折射時產生的斑斕光影,她甚至都不敢確認那是不是幻覺。

那一晚,她登記喪儀的禮金,翻找了所有來賓的名單,都沒能在這些名錄裡找出他的名字。於是,她更加分不清那一眼對視的虛實,到底是他真的出現過,還是她太渴望看見他而產生的幻覺。

直到這把鑰匙的出現,她才終於確認,裴河宴是真的來過。

——

了了把書房和會客廳都翻了個底朝天,家裡有什麼櫃子箱籠,她都十分清楚。所以當她在會客廳的桌腳下看到了那個她從未見過,且繪著大片芍藥的漆花箱匣時,立刻便確定了是它。

她把箱子抱到書房,用鑰匙解開鎖扣。

打開前,她深吸了一口氣。

她撫摸著箱子的棱角邊緣,做了點心理準備,才打開了箱蓋。

可剛一打開,她就知道,這不是裴河宴送給她的,而是了致生。

她拿起放在所有書卷上方的那封信。

信封是空白的,沒有落款也沒有署名。她拆開信封,拿出信紙——信紙也是空白的。

也不知道是就沒打算寫給她,還是不知道要跟她說些什麼。

她把信封輕輕放在一旁,一一拿出箱子裡的書卷和文獻。

說是文獻吧,這些資料記錄得又很潦草。它們和了致生的修複筆記有些像,通常是一塊壁畫的元素,再備注上查來的史料或者講解。看著既像讀書筆記,又像工作日誌。

甚至有一些內容,了了在了致生的修複日誌裡就曾看到過。

可慢慢的,筆記的內容就有了不同。

這些記錄裡,漸漸添上了另一抹字跡。它不時地做一些資料補充,有資料的來源備注,也有道聽途說來的沒經過考證的口述內容。偶爾,那些墨黑色的字跡還會換成朱紅色的斥筆,糾正了致生的錯彆字與語法。

了了甚至能想到了致生看見這些時,老臉羞紅的模樣。他肯定會惱羞成怒,一邊覺得裴河宴太過死板,不知道給他留點麵子,一邊又欣慰於他鐵麵無私的嚴謹,稱讚這才是做學術,做研究該有的態度。

書卷很多,文字很長,她翻了許久,才翻完兩卷。

她合上資料,輕輕地翻了翻箱子。

裴河宴應該整理了很久,每一份文件上他都用訂書機訂了寫著日期與內容提要的便利簽。前期那些潦草的記載可能未必是讓她看懂的,可後期,無論是了致生還是裴河宴都在有意識地把南啻的壁畫、曆史文化以及藝術風格的階段變化用她能看懂的方式做了簡述和詳解。

那些資料裡,雖然大部分都是規整的筆記本,但還有少部分,是直接用信紙裝訂起來的。

甚至,連她畫畫打草稿用的畫本都沒逃過,卯了整整四冊。

難怪她的畫本總是用得這麼快。

想到這,了了忍不住笑起來,有時候老了幼稚起來,還沒她成熟。

豁了一個大洞的心口,忽然就補上了一層血肉。

在她知道的或不知道的時間裡,了致生和裴河宴這兩個唯二重要的人都不同程度地漸入過她的生活,將她參考在內。

裴河宴有沒有來過,不重要了。

他為什麼來了卻不見她,也不重要了。

因為她知道,他和她爸爸是一樣的人。他們都有為之追求一生的目標,有宏大又渺小的願望,有彆人不理解卻需要他們淌著刀尖行走的道路。

她很難形容她此刻的震撼感,像是隔著茫茫的時空,與某個時間點的他們共赴了山河。

她這輩子最感謝連吟枝的兩件事,一是帶她來到了這個世界上,二是她這麼爽快地就把鑰匙交給了她。

她想她可能明白了了致生為什麼要給她寫一封完全留白的信。

他不確定她是否真的喜歡壁畫,所以他乾脆不對她做任何引導。以免詞不達意或者煽情太過,誤導她選擇了一條漫漫長路。

他也從不在乎,她從他那學走壁畫的初心與目的。他對她的包容已經細微到了塵埃裡,好像她好好活著,每多呼吸一口氧氣都值得鼓掌喝彩一樣。

了了望著窗外,漸漸西沉的太陽。暖橘色的金光就像老了給她的擁抱,讓她不再害怕漫長的黑夜,也不再害怕天亮前的黎明。

他們重新賦予了她生活的希望。

——

兩年後,了了順利畢業。

就在她的同學們選擇了藝術館、展覽館等藝術創作部門的穩定工作時,她沒有選擇投出簡曆,而是收拾了行李,踏上了她一早向往的旅程。!,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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