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府 正廳
程宏才站在廳中不敢抬頭,上首程家主沉著臉端坐;片刻,茶盅被重重擱在桌上,發出不小的聲響,程宏才聽見聲響身子不由自主的抖動了一下,將頭埋的更低。
“府試若還拿不到案首,你便不配做程家嫡子。”程家主冷冷留下一句話,不曾再看程宏才一眼,起身離開了大廳。
待廳堂裡再無一人,程宏才微微抬頭,緊著的心鬆了下來,緩緩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身子有些癱軟;守在廳外的書童見家主走了,連忙走進廳裡,看見呆呆坐在椅子上的程宏才上前走到身後開口道:“少爺,老爺走了,我們回院子吧。“
見程宏才並沒有任何響動,書童看了看外邊兒麵露一絲擔憂,又開口勸道:“天色不早了,待會兒夫人許是要布置晚膳了。”
話落,程宏才終是動了,麵上自嘲般笑了一聲;他自然知道書童未說完的話,母親若是看見他定是不會高興的,斥責他沒規矩。
主仆兩個向自己院子走去,程宏才徑直走向了書房,開始溫書;書童也不言語,於一旁伺候筆墨。
等了足有一月,府試終於開始。
府試不同縣試,由泰安府知府大人親自主持,連考三場;後由知府大人同學官定下府試榜,眾學子取得童生功名。
穆蘇仍是天未亮、伴著幾聲雞鳴抵達考院門外;今次卻是不同於上次的擁擠,府試的考生大大減少,皆在縣試時便落榜了,留下的僅餘一兩百人。
衙役們較之上次更是嚴苛,考生們也甚是嚴肅以待,好容易通過縣試來到府試,取得童生功名隻差這臨門一腳,自是要慎之又慎。
經曆了一次縣試,此次府試穆蘇便有了許多經驗;很快檢查便通過,進了考院,尋了自己的號牌進去坐下;過了一兩月,現下已入四月,過了春分,氣候回暖不少,算是少遭了些罪。
整理妥貼後抬頭,看見對麵號舍端坐的竟是那程家嫡孫縣試二名程宏才,兩人對視一番,穆蘇自是清楚的看到了程宏才眼底的不善。
不過,那又如何?
府試開考,穆蘇照例先不動筆,從頭到尾仔細看了一遍考題,心中有所成算,這才研磨執筆作答。
於府中練了一月館閣體,穆蘇一手字有了極大的改善,且在泰安城距胡大家的府邸並不遠還能時常前去請教一番,因而進益十分大。
看著卷麵上頗有一兩分風骨的字,穆蘇心中舒暢,答起題來也愈發得心應手,揮毫筆墨;程宏才不時抬頭關注穆蘇,見此狀,心下有些煩躁,忙摒棄雜念不再抬頭,卻始終靜不下心,過了許久才靜下心來開始作答。
沉浸於此,穆蘇一氣嗬成將題答完,放下筆抬頭看天色,竟才過午時不久;這才覺肚子有些餓了,於是拿出考籃裡的點心準備吃些,卻見點心十分細碎;今日出門為他備的是桃酥,許是管家見著他平日十分喜愛吃桃酥,特意吩咐了廚房。
可管家未曾想到,衙役們檢查時點心皆是要被掰開查看是否有小抄藏匿其中;原也隻是掰成兩半或四半不受大影響,可這桃酥香酥掉渣,一捏就碎,竟已經碎成碎塊;號舍狹小,並無寬裕的地方,若他如此吃,不雅不說,掉下的細渣汙了考卷才最是要緊的。
穆蘇歎了口氣,將桃酥放回了考籃,謹慎起見他還是不吃為好。
不能用點心,穆蘇繼續開始檢查考卷是否還有哪裡有紕漏;檢查了兩遍,修改了一兩處,再無任何地方有何問題,便著手開始謄抄答案;完後,再看天色竟離申時還有一個時辰。
肚子已經發出叫聲,伸手摸了摸已然扁了;出門時才卯時,距離此時已經過了四個時辰,未進顆粒,連水也不曾喝上一口,又費儘心力答題,現下卻是有些耐不住了。
心下做了決定,再檢查了一遍是否有差錯;便喚來衙役告知自己想要提前交卷,衙役很是震驚,科考場上提前交卷的人還是極為少見,少有些許也都是張狂之徒或有大才之人。
四周考生皆是側目,他們還在謄抄答案;見穆蘇已經想要交卷,本就對他一十歲幼學之童得縣試案首議論紛紛,如此更是心中腹誹。
迎著眾人的側目,穆蘇交了考卷,隨同衙役走出了考院。
程宏才看著穆蘇遠去的背影,握筆的手攥緊,用儘全身心力才按下心中種種,扭回頭看著考卷繼續作答;他一定要得府試案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