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時,日落西山
衙役再次敲鑼高聲道:“停筆、交卷!”
眾考生全部停下筆,待差役上前來收走所有試卷後;他們方才能起身離開號舍。
走出考院大門,外麵人山人海,全是早早在此等候的人;得榮眼尖早早看見穆蘇三兩步走上前來喚道:“少爺。”
得榮眼尖見穆蘇嘴唇凍的有些烏青,不再多言,攙扶著穆蘇快快向馬車走去。
蘇父站在馬車前等候,瞧見得榮攙著穆蘇,疾步上前拿起手上的披風披在了穆蘇的身上,瞬時,寒風侵擾不進:上馬車後再喝盞餘伯備好的茶湯,直暖到胃裡;駕車回府熱水沐浴,吃上熱乎的膳食,睡了一覺才覺活了過來。
天公作美,連著幾日陽光明媚;餘下四場考完,走出考院時穆蘇長長疏了一口氣。
縣試已然考完,之後便是靜待三月的放榜之日。
等待放榜的時日,穆蘇開始臨摹胡大家給的字帖,每日抽出一個時辰練館閣體;揮動筆墨、寧心精神,全神貫注於此的感覺讓穆蘇愈練愈發喜愛,逐漸摸索出來。
蘇父對此樂見其成,這許多時日也不曾提及穆蘇縣試如何;同往日一般悉心教導穆蘇功課,蘇子博也一道,算是給穆蘇添了個同窗。
府中十分平淡,似是穆蘇不曾下場科考。
穆氏族人同祖宅的下人暗地卻是極為重視,穆家嫡係一脈建國以來從未在泰安府居住,隻餘穆氏族人紮根泰安府;因著京城嫡支承襲爵位,他們穆氏一族在泰安府也是有頭有臉的大族;族裡同常平侯府相互扶持,侯府昌盛他們穆氏一族自然也就長盛不衰。
如今嫡係長子要行讀書科舉一道,棄武從文;得知消息之後,族中眾人各有各的看法,不過皆願穆蘇能有一番好境遇。
世上無不透風的牆,穆氏嫡係長子常平侯世子回祖籍的消息也已傳遍泰安;這事也算泰安城茶餘飯後一談資,天之驕子不走青雲路卻要來走寒門苦讀之路,算得一稀奇事。
坊間百姓皆打趣:“貴人這是吃慣了燕窩魚翅,想來嘗嘗這糟糠野菜的滋味。”
大族們不同坊間百姓那般眼淺,暗地揣測這常平侯府是否快要沒落,不得已開始尋其他出路,世襲爵位竟還來參加科考。
如此這般,泰安城眾人倒是比穆蘇還要更為期待縣試放榜了。
在眾人期盼中縣試放榜的日子如期而至,考院外早早就圍的水泄不通,皆是前來看榜的人;得榮一展功夫擠上前去,子博表兄從未見識過科考放榜十分新奇,也同穆蘇前去幫著看榜。
片刻,身旁的蘇子博一把抓住穆蘇的手,言語激動:“表弟,案首!你是案首!”
不用蘇子博言明,穆蘇也看到了榜首的穆蘇二字,心下砰砰跳的飛快,雙手握緊,按下心中雀躍。
周圍的一眾考生自然也聽見了蘇子博的話,紛紛側目看向蘇子博身旁的穆蘇,眼底皆劃過異色,心下道:縣案首竟然是一才至幼學的孩童!
一眾考生雖未明言,質疑之色卻是溢於言表,尤其是那些年過四十仍在科考的老書生,向穆蘇投來許多不善的目光。
“縣案首竟然才至幼學便得案首之位,想來必定是天資聰穎,能稱之神童;我等當是拍馬不及!”有人按捺不住率先開口,語中雖無任何冒犯之語,反而一番稱讚,卻是將穆蘇架在火上烤。
此人言畢,眾人直白的目光看向穆蘇,似是想要將穆蘇看的無地自容,羞愧而逃。
穆蘇迎上眾人的目光,麵上坦坦蕩蕩絲毫不膽怯;如此倒叫眾人有些不好意思,皆是讀書識禮之人,他們年長穆蘇許多,這樣一眾人等如此行徑倒顯得有些欺負穆蘇,不過如此幼學之童在他們之上還是案首著實讓他們十分質疑。
方才率先開口那考生又開口了:“不若案首作詩一首讓我等見識一番案首的文采,好叫我等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開開眼界,也能心服口服才是。”
穆蘇看了一眼麵前頻頻開口的男子,一襲華服,家境當是富裕,年歲不大約莫十四五歲也才至誌學之年;正準備開口,哪知身旁的子博表兄沒能忍住率先開口反駁:“縣試乃知縣主持、儒學署教官監視;案首之位乃學官同知縣共同定下,諸位若是有何質疑擊鼓向學官與知縣大人道明便是!”
一番話落,眾考生閉口不言。
誰敢去觸這等黴頭,豈不是質疑知縣大人不公正?
科考一事朝廷命官徇私舞弊可是抄家滅門、禍及九族的大罪,如何能亂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