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蒼茫,號房內隻餘一些微弱亮光。
穆蘇鬆了鬆酸軟的肩頸,透過門洞抬頭看天色已是傍晚酉時,如今已是深秋天也黑的早,看外麵的忽明忽滅的微弱燭光,許多考生已經點燃了蠟燭,看來是想趁著今日狀態好些抓緊多做一些。
收回眼不管那麼多,將考卷妥帖放好,並不點燃蠟燭照明,而是拿過一旁的炭火分成九日的分量,將今日的份量拿出來用火折子點燃,號房內瞬時亮了起來,打了些清水用爐子燒起來。
一起滴水未進,早已口渴難耐,白日也隻進了些冷糕點,夜裡還要水木板,若是再不進些熱食,身子恐是撐不住。
穆蘇起身連忙拿起身下鋪著的棉被,抱在懷裡手拿著一邊湊近炭火烘烤著;這樣烘烤一會兒鬆軟些,晚上也能蓋一蓋。
良久,爐子裡的水沸了,用筷子搭起算是簡易的弄了個隔板將帶來的包子放在上麵,包子被差役檢查時掰成了兩半,因而蒸的很快,不一會兒熱騰騰的包子便出爐了。
小心翼翼拿起一個還有些燙手,吹了又吹方才敢下口,一口下去滿滿一口肉餡入口即化,因著他時常便要回泰安府科考,老宅的廚子早已換了。
管家從去江南尋了兩個,祖母在世時派了兩個京城的廚子回來坐鎮老宅,幾人都是名廚,各色菜式皆會;不過這都不是最要緊的,如何做好能夠方便科考時吃的東西才是最要緊的。
譬如這包子,每個的餡兒全都不同,便是讓穆蘇連著吃九天的包子也是不會厭煩;就著茶水穆蘇吃了四個,方才滿足,也是餓的狠了些。
包子香氣四溢外麵的考生也是聞到了,巡視的差役看了看穆蘇號房的火光,知道是已經用了炭火,心下道這人如此早便用炭火,接下來幾日可怎麼渡過?時辰可還長著呢,搖了搖頭便走了。
其他考生顯然也是如此想的,雖然包子的香味確實誘人,不過科考才是最要緊的,耽於飲食安逸如何能吃得苦中苦成為人上人?
穆蘇顯然不知道外麵人如何想他,吃飽喝足之後見炭盆裡還有一些火石未曾熄滅,便將被子換了個麵繼續烘烤,方才吃包子時他將被子搭在自己腿上烘烤,也算兩不耽誤。
物儘其用將剩下的熱水洗手淨麵後順便燙了燙腳,雙腳乃是人體氣血運行、貫穿上下經絡的地方,這也是為何冬日裡要泡腳的緣由。
睡前再稟名差役自己想要如廁,開了號房門在差役的陪同之下向茅房走去;古時科舉若是考試時如廁便要被監考官蓋上一個黑印子,俗稱屎戳子,若是有了這個戳子便是答的再好,考官閱卷也是不會看的,直接歸於落榜一類。
科舉考試各種各樣的規矩十分苛刻,汙卷不可,試卷損毀不可;便說運氣不好碰上風雨天氣,是決不能讓雨水打濕考卷否則便會被視作損毀試卷,視作違規,之後考試結束之時由收卷官提出來,
之後放榜之時一並貼在欄上,不同取中榜是用藍筆寫出來的一份名單,便是所有因違規而落榜的考生,這榜稱為“登藍榜”,蓋了屎戳子的考卷便會歸於這登藍榜。
不過雖是如此卻也並非苛刻的不近人情,畢竟人有三急不可能不讓人如廁,白日裡自卯時至酉時不可,夜裡的時辰便都是可以如廁的,因而穆蘇夜裡便來如廁。
一番折騰完後穆蘇裹上烤暖和了的棉被,一半用作墊背一般用作蓋睡下來。
睡前順了一遍今日的考卷,覺得並不差錯這才慢慢睡去。
卯時,公雞打鳴穆蘇才悠悠轉醒,一夜無夢睡得極好,除了床板有些硬頸背酸軟,將棉被疊好之後起身練了幾下拳腳,揮展不開全當活動筋骨了。
洗漱之後,隻覺整個人神清氣爽;簡單吃了幾塊酥餅之後便重新打開考卷,研磨提筆。
此次策問題是由主考官陳大學士所出,前兩日穆族長同他說了陳大學士是個保守穩重之人,但常年他看邸報這個陳大學士也是個一心為大興朝的。
穆蘇看了看策問題目,大概意思詢問的是大興朝南方曆來雨水泛濫,江河湖海更是數不勝數,自古以來每至夏季便遭遇水患,大水年月莊稼田地連同人戶都損失慘重,朝廷每每派官員賑災,築堤壩卻還是無濟於事。
於南方相對的北方卻是另一個極端,黃沙漫天、土地乾旱,若遇大旱更是顆粒無收,多少人家饑荒餓死,造就許多人間慘事譬如易子而食便是北方鬨饑荒時常發生的事。
問諸君可有解決之法?
穆蘇看完策問題心下凜然,這陳大學士果然是個嚴苛不近人情之人,不過是一個鄉試便出了這樣的題目,自古以來便未解決的問題,竟然出出來詢問他們這些還未曾入仕連個舉人都還不是的秀才。
當真是極為刁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