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論, 柳澤覺得葉鴻書這車現在有點慘。
他是不能對有錢人感同身受的, 畢竟這麼貴的車開到鄉下來折騰, 估計也就葉鴻書乾得出來。
柳澤看著灰撲撲的車停在了院門口, 葉鴻書從灰撲撲的車裡走了出來。
幾個悠閒坐著的人也不動彈, 懶洋洋的喊了幾聲葉經理。
柳澤也跟著喊了一聲, 發覺葉鴻書一眼看上去渾身都透著一股肉眼可見的疲憊感。
葉鴻書一頓,看向柳澤,為這個稱呼微微皺起了眉來。
柳澤把最後一點大豆磨完, 心想著回頭去給葉鴻書屋裡的床底下想辦法塞塊星空寶石去, 抬眼看到了葉鴻書這個皺眉,改口喊:“小師弟。”
葉鴻書的眉頭瞬間舒展開來,心滿意足的點了點頭。
“行了。”柳澤起身,踢了踢旁邊幾個吃瓜同事,“趁著還早,來幫忙。”
同事們一愣,“幫什麼忙啊?”
“幫我做豆腐。”柳澤說道, “蟹的話我這裡還剩了八隻放水裡養著, 等會兒直接蒸給你們墊墊肚子先。”
同事們高興的搓了搓手。
兩個姑娘從屋裡出來, 打扮得非常精致, 聽到柳澤這麼說, 開口道:“八隻不夠呀,柳哥你不是說這附近有養殖場嗎, 我們再去買點來。”
柳澤想也是:“那得開車去,出村口往東兩公裡左右, 導航直接搜大閘蟹養殖場也行。”
柳澤說完,男同事們都懂事兒的沒說話,兩個姑娘齊刷刷轉頭看向了葉鴻書,滿臉期待。
葉鴻書似乎完全沒接收到那兩個姑娘的期待,直接彎腰拎起了那一桶子豆漿,抬頭問:“廚房在哪?”
幾個男士心裡“謔”了一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後推出了其中一個當台階,帶著倆姑娘開車買蟹去了。
柳澤偏頭看了一眼葉鴻書,帶著他走進了廚房。
有灶台的老廚房麵積不小,廚房直接連著後院。
“燒火會不會?”柳澤問他的同事們。
同事們驚了:“還燒柴火啊!”
柳澤點頭,笑眯眯地:“燒吧,乾草和柴火都在那裡,火柴也在。”
一人在那邊逼逼試圖甩鍋:“燒火用不著三個人。”
另外一個人點了點頭:“我去參觀一下這個院子。”
剩下一個人被按在了灶台前邊,飛速塞上了乾草和柴火,眼睜睜的看著另外倆人火速開了溜。
他懵了半晌,終於委委屈屈的在柳澤的指導下點燃了灶火。
葉鴻書在旁邊默不作聲,看著柳澤蹲在灶台旁邊手把手的教人怎麼才能讓灶門裡的火不斷絕,恍惚間像是看到了當初大學裡溫聲教導著學弟學妹的柳澤。
“小師弟,要是有空的話,幫我裝兩大鍋水吧。”柳澤抬頭說道。
葉鴻書點了點頭,轉頭去找水龍頭。
拎著兩大桶水回來的葉鴻書,看到柳澤站在灶台邊上,把發酵的麵團上的保鮮膜揭開。
這麵團並不像他經常見到的那樣白淨,而是透著點黃色,顯得有些粗糙。
柳澤從旁邊取出乾的麵粉,在砧板上灑了一些,開始揉麵。
葉鴻書把兩桶水倒進了鍋裡。
“你怎麼不跟人去買蟹?”柳澤問,“廚房裡的事很累的。”
葉鴻書聞言,轉頭看向他,直言道:“對談戀愛沒興趣。”
柳澤啞然,一邊揉著麵一邊說道:“那就對做飯有興趣了?”
葉鴻書看著柳澤手法熟練的揉著麵,出人意料的點了點頭:“看起來挺有意思。”
柳澤有些驚訝的偏頭看他:“可惜你大概沒什麼時間來乾這挺有意思的事。”
工程部經理有多忙,柳澤是非常清楚的。
“你看起來一直都沒有休息好。”柳澤說道,“工作應該勞逸結合。”
葉鴻書說:“以前可沒見師兄勞逸結合。”
“胡說八道。”柳澤反駁他,“我去了健身房的。”
葉鴻書沒應聲,心想去健身房怎麼就是勞逸結合了,怎麼看都是加倍的疲憊吧。
但說實話,他的確是沒什麼時間,要做的事情太多了,他爸最近還扔了一堆企業管理經營的大部頭給他。
用他爸的話說,就是有出國深造的功夫,不如直接上手鍛煉。
實踐所得來的經驗知識比念書要深刻快速得多。
國慶有時間來柳澤這兒待著,實在是因為他太累了,再加上蘇市這邊剛巧有事要處理,他就跑這邊躲一會兒,能偷一時閒也是好的。
葉鴻書的確覺得廚房裡的事兒挺有意思,大概是因為大部分工作都比較機械,可以放空腦子不去想那麼多事情。
他撩起袖子,對柳澤說道:“我來試試?”
柳澤點了點頭,轉頭去把上次用剩下的半瓶白醋拿出來,告訴蹲在灶門前邊的同事熄掉一邊的火,然後站在旁邊手把手教葉鴻書應該用怎麼樣的手法和力道揉麵團比較合適。
坐在灶台前的同事看著這兩個人挨得極近,看了看一貫溫和的柳澤,又看了看總是緊皺眉頭這會兒卻顯得相當放鬆的葉鴻書,擱心裡落實了葉鴻書跟柳澤關係的確相當親近的猜測。
怪不得柳澤被頂掉了升職的位置也不生氣,他想。
換了彆人哪怕柳澤是個聖人都該生氣吧。
並不會生氣的柳澤並不知道同事所想。
他鬆開了給葉鴻書示範的手,看著跑去後院撒歡的狗子這個時候帶著一身的泥跑了回來,進了屋就開始抖著腿試圖甩泥,甩不掉就衝著正小聲糾正葉鴻書的柳澤委屈的汪汪叫。
葉鴻書偏頭看了一眼聲源:“師兄還養狗了。”
“村裡小孩兒送的。”柳澤隨口答道,也不管那邊委屈巴巴的狗子。
反正泥巴乾了就會掉下來了,讓狗子吃吃教訓也好。
那兩個開溜的人是跟著去買蟹的人一起回來的,回來的時候柳澤已經把揉好的麵團切好蒸上了,這會兒剛把豆腐給壓上瀝漿。
看到這群人回來了還拎了二十來隻蟹,一咂舌,給灶台上放涼的一排豆腐腦放上白砂糖:“試試看,甜豆腐腦。”
“沒有鹹的啊?我想吃辣的。”
“沒有,就是讓你們試試甜豆腐腦。”
柳澤看著一群人試探著攪拌了兩下,喝了一口之後宛如上癮一般一口氣把豆腐腦喝了個精光,笑了笑,拎著葉鴻書使出了吃奶的力氣壓好的豆渣,準備把這些豆渣和麵油炸一下做成豆渣餅給這幫人當零嘴。
“對了,我們還帶了啤酒!”喝完了豆腐腦的同事說道,轉頭去車裡搬了三箱啤酒出來。
柳澤一愣:“啤酒配蟹你們不怕中風啊?”
同事胸脯一拍:“怕個屁,人生苦短及時行樂!”
柳澤無所謂,他轉頭開始準備炒菜。
葉鴻書左右看看,發現沒有他能乾的事兒了,於是去灶台邊上把負責燒火的人攆走,自己坐了上去。
一群沒事乾的人一窩蜂的去感受鄉村氛圍了,廚房裡隻剩下了葉鴻書和柳澤。
葉鴻書往灶台裡塞了一根細小的枯枝,一抬眼就看到柳澤臉上帶著特彆愉快輕鬆的笑意:“師兄很喜歡熱鬨?”
柳澤點了點頭:“嗯。”
“那為什麼一個人搬到這裡來?魔都待著不是很熱鬨嗎?”葉鴻書問。
柳澤一愣,看著水分被燒乾的鍋,倒油下去,半晌,才說道:“魔都也沒有很熱鬨。”
葉鴻書沒懂柳澤的意思,他看著柳澤的神情漸漸恢複了以往熟悉的平靜,隨著菜下鍋的“刺啦”一聲,突然就明白了過來。
自己身邊熱鬨才是熱鬨。
而不論待在魔都還是蘇市,最經常的依舊是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