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鴻書雖然是一副狗脾氣,但講實在話,他朋友真不算少——反正隻要不跟他同專業,他都是表麵凶狠,稍顯暴躁了一點而已。
他並不能對柳澤這樣人緣明明很好卻始終都有種孤獨感的人感同身受。
但看著柳澤這副神情,他還是默默的選擇了閉嘴。
九月底的天色暗得快了,柳澤和幾個男同誌一起背了個大圓桌放到前院的空地裡,打開了前院的燈,端菜上桌。
饅頭是剛蒸好的饅頭,今天沒有煮飯,主食就是這個。
菜不少,都是當成主菜零嘴兩相宜的菜色。
桌子中間整整齊齊擺著三十多隻大閘蟹,菜盤繞大閘蟹拍了一圈,非常照顧強迫症的感受。
葉鴻書跟柳澤坐在了一塊兒,左邊是柳澤,右邊是一個妹子。
一群人在村裡溜達了大半圈腹中空空的人如同餓虎撲食,啤酒瓶一個接一個的開了,喝了幾口就開始瞎叫喚。
柳澤看了看桌上,想了想,把玉米烙跟清炒野莧菜換了個位置,放到了他們麵前來。
葉鴻書一頓,轉頭看了柳澤一眼,卻發現柳澤在抬頭看天。
他跟著抬起了頭來。
今天晚上的天氣比昨天還好,璀璨的銀河赤.裸裸的展現在了天空,像是一段灑滿了熒光的綢緞,美麗絢爛。
柳澤又看到了北鬥七星。
他拿了個饅頭啃了一口,又夾了一筷子糖醋排骨,發覺葉鴻書也在看之後,輕輕捅了捅他:“你看得出北鬥七星嗎?”
葉鴻書非常順暢的指出了那勺狀的七顆星。
柳澤輕咦一聲,又問:“那你看得出牛郎和織女嗎?”
葉鴻書一下子卡了殼。
柳澤高興了,湊近了些,把天上那兩顆亮得格外明顯的星星指給了葉鴻書:“那顆是牛郎,那顆是織女,特彆亮的那倆。”
葉鴻書仔細辨認了一下,看出了織女,沒看出牛郎。
“牛郎旁邊有兩顆比較暗的星星。”柳澤興致更高了些,“牛郎和織女的故事你知道吧?”
葉鴻書點了點頭。
“那兩顆比較暗的星星就是故事裡牛郎織女的兩個孩子,每年鵲橋相會的時候,牛郎就會拿扁擔挑這兩個籮筐,裝著兩個孩子去見媳婦。”柳澤說完,又指了指牛郎星,“看出來沒有?”
葉鴻書偏頭看了看柳澤仰頭看著星空時的模樣,應了一聲,說他看到了,實際上並沒有認出來。
今天的星空實在是過於繁華絢爛了一些,能夠看得出北鬥七星已經很不得了了。
葉鴻書拿了個蟹,動作相當熟練的徒手拆蟹,拆完想了想,分了一半給柳澤:“師兄對星空有研究?”
柳澤一滯,搖了搖頭:“沒有。”
“看師兄很了解的樣子。”葉鴻書說道。
“也就了解一兩個。”柳澤說完這句,為了避免葉鴻書再繼續問下去,伸手拿了個饅頭遞給他試圖堵住他的嘴,“我今天特意磨的麵粉,純手工製作的饅頭,還有一份你的功勞在,吃吃看。”
葉鴻書的確被饅頭堵住了嘴,他嚼著饅頭,看著柳澤啃著饅頭時不時看看星空的模樣,若有所思。
葉鴻書拒絕了同事們一起喝酒的提議,柳澤也以晚點還得收拾桌子為由醜拒了勸酒。
狗子蹲在桌子底下,在一群人類的叫喚聲中,它乞食的叫聲顯得尤為的嬌弱。
葉鴻書發現了它,剛想喊它,發現自己還不知道狗子叫什麼名。
“師兄,它叫什麼?”葉鴻書問。
柳澤瞥了一眼狗子:“刻耳柏洛斯。”
葉鴻書:“……”
柳澤:“小名斯斯。”
葉鴻書:“……”
柳澤說:“你彆喂他吃太多,狗子蠢,小狗崽子容易撐死。”
葉鴻書禮貌性投喂了兩塊肉和一塊排骨,跟柳澤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
倆人都沒聊什麼工作上的事情,共同話題不約而同的選擇了最近一些令人驚豔的設計,包括但不限於建築類。
同事們間或插話進來,感動的逼逼兩句柳哥你手藝真好,然後又說一些最近哪個哪個公司翻車出事了,哪支股票又暴跌了。
夜風帶著秋日的涼爽拂過圍牆上垂落下來的常春藤,在燈光下晃悠著落下了斑駁的光影。
這群人說著說著就全都喝趴在桌子上。
柳澤看著被秋風掃落葉一樣一點殘渣都沒剩下的菜碟,又探頭看了看三箱啤酒。
喝酒的四位男士一位女士,五個人加起來的戰鬥竟然才剛剛喝完了一箱!
一箱從十二瓶。
這戰鬥力連零點五之鵝都沒有。
剩下清醒的三個人沒辦法,隻好撩起袖子把他們塞進了房間。
“剩下的就我跟葉鴻書一塊兒處理就行了,走廊最右邊那間就是浴室,洗漱的東西我也給準備好了,女孩子早點睡。”柳澤心情頗佳,阻止了那位女士試圖幫忙的想法。
柳澤跟葉鴻書在外邊收拾餐後垃圾。
葉鴻書去把垃圾扔到了院門外邊,回來就看到擦完了桌子的柳澤正坐在凳子上,仰頭看著天。
葉鴻書也抬起頭來,看著滿天的繁星,收回視線,一本正經的說道:“除了牛郎織女,星星還有不少彆的故事,師兄你要聽嗎?國內外的我都知道不少。”
柳澤聞言一愣,然後一下子就笑了,他站起身往廚房走,準備去洗碗,順口說道:“看不出來,你還挺少女的。”
“沒有。”葉鴻書否認,“以前小時候的睡前故事而已。”
柳澤開了水龍頭:“你爸媽跟你說的啊?”
葉鴻書點了點頭:“嗯,我媽給我念的。”
柳澤低頭看著盆裡緩緩上升的水,發了半晌的呆,而後才在碗碟碰撞的聲音中回過神來,輕聲說道:“那你說吧。”
於是葉鴻書一邊幫著洗碗,一邊給柳澤說了一大堆各種各樣的星星傳說和古希臘神話故事。
他看到柳澤聽得專心致誌,就像是被敲開了殼的雞蛋一樣,露出了真實而柔軟的內裡,整個人都像是被這種溫柔的情緒包裹了,顯露出與平時截然不同的柔和來。
葉鴻書看著看著,口中講述的故事慢慢的就停了下來。
柳澤疑惑的看過來,又低頭看了看已經洗完了的碗,滿臉恍然,站起身擦乾了手:“多謝你分享睡前故事了,時間也不早了,早點洗洗睡吧。”
葉鴻書愣愣的點了點頭。
柳澤上樓去洗了澡,葉鴻書在樓下洗了,出門的時候剛好撞上從樓上下來的柳澤,兩個人相□□了點頭,互道了一聲晚安。
柳澤回了屋,頭發還在滴水。
他坐在椅子上發了好一會兒愣,抬手進了小廢物。
建築機器人還在兢兢業業的建房子,地基和管道已經鋪好了,管道連著的是那條河。
但河流已經不是之前那模樣了。
它從山地發源,順勢流淌而下,沿著丘陵的邊緣繞了半圈,最終彙入了池塘裡。
丘陵裡購買了林木種植區和糧食種植區。
分彆種上了茶樹和水稻,一個並不算特彆高大的水風車佇立在丘陵邊上,源源不斷的將流淌而過的河水運上丘陵頂端,然後澆下來,灌溉了水稻梯田。
柳澤看了那地基好一會兒,轉頭看向剛好從收割機裡下來的柳嘉。
他說:“柳嘉,過兩天等葉鴻書走了,麻煩你回來幫我看會兒家照顧一下斯斯吧。”
機器人先生點了點頭,問道:“你是準備外出嗎?”
柳澤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不算外出。”他說道,“我想回老家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