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澤乘著夜色回到了老家,遠處隱約傳來幾聲犬吠。
他打開了自家的電閘,並不意外的看到家裡還是乾乾淨淨的一片。
快到十一點了,隔壁爺爺家大約是聽到了外邊的動靜,原本黑漆漆的屋裡亮起了燈。
柳澤頓了頓,把手裡的行李放進屋裡,趕緊跑去了隔壁。
老人家剛套上棉襖下了床來,家裡燈光並不亮,他夜裡看不清東西,明明開著燈手裡還得拿個高瓦數的手電筒。
“爺爺我回來了!”柳澤說著,把拄著拐杖還有些愣的老人往屋裡推。
老人身體雖然還依舊健朗,走個幾裡山路也不見累,但畢竟還是上了年紀,長時間待在外邊這麼冷的環境下總歸不太好。
老人喊了一聲:“澤伢子?”
“哎。”柳澤應了一聲,把老人扶上床,往被子裡一摸,發現被子裡的熱水袋已經隻剩下溫溫熱了。
柳澤把熱水袋拿出來,發現還是那種頗為原始的灌熱水的那種熱水袋。
“我之前給你買的電熱餅呢?”柳澤問。
“不要那種。”老人家在被子裡搖頭,“會爆炸!”
柳澤:“……啊。”
柳澤也不反駁老人的話:“那我去燒壺水。”
老人應聲,看著柳澤把熱水袋塞回被子裡,然後去燒水了。
燒完水回來,老人已經重新睡著了,柳澤灌好了熱水袋,重新塞回老人被窩裡,然後給掖好被子,轉頭關上了燈,悄悄的離開了爺爺家。
小廢物裡有床墊和今天晾了一天曬得暖呼呼的被褥,柳澤搬了一套出來,鋪上床,一倒就睡了過去。
農村這邊的人向來是睡得很早起得也很早的。
柳澤被外邊的動靜鬨醒的時候,摸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發現才早上五點半。
柳澤往被子裡縮了縮。
他八百年沒起過這麼早了。
柳澤翻了個身,試圖重新睡過去,下一秒就聽到了他家大門被打開的聲音。
有他家鑰匙的就爺爺。
房門外邊傳來爺爺中氣十足的聲音:“澤伢子!起來搞衛生!”
柳澤知道自己大概是睡不了的了,打了個哈欠,慢吞吞的爬了起來。
春節將至,講究一個除舊迎新。
最基礎的,就是……大掃除。
柳澤吃完了早餐,打著哈欠跟在興致勃勃的爺爺後邊,拿著掃帚和撮箕,像是想到了什麼,上爺爺家探頭往廚房裡看了一眼。
果不其然煤氣灶依舊沒用,還在燒柴火。
廚房房梁上掛了六條臘肉,外表已經熏成了黑色。
“今年怎麼掛了那麼多啊?”柳澤問道。
爺爺答道:“開年了給你帶去啊,我聽來咱們這兒的團隊說了,是葉老板請他們來的,你帶點家裡這邊的東西去,他們平時吃不到的……”
柳澤應和著點了點頭,跟著爺爺上了二樓開始打掃起來。
在打掃到第二間屋子的時候,柳澤看到了放在屋子裡的木棺材。
這棺材是爺爺一早就給自己準備好的,棺材上平時裡都蓋著草席,草席上放著雜物,現在上邊卻乾乾淨淨的,還從東牆挪到了南牆的窗戶底下,顯然是已經收拾過了。
柳澤老家這邊有個說法,動土不動木,這個土指的是搬家,木指的是棺材,意思就是說,就算是搬家了,搬到新家之後棺材也要放回原來的位置去,不然用這副棺材下葬的時候會發生不好的事情。
爺爺雖然是教書的,但不可避免的會被大環境影響得有點迷信。
他是很講究這個的,棺材做好七八年了,請了風水先生來看過之後就放在那兒,再沒移動過。
柳澤皺了皺眉,探出頭去看向在比劃著貼春聯的爺爺,高聲問:“爺爺,你這木頭怎麼挪動了?”
“啊?”爺爺應了一聲,轉頭看他,“你雄叔回來了一趟,要把裡麵東西搬出來啊,我那副木頭礙事哦,就動了一下。”
柳澤聞言,又看向房間裡,發覺少了的東西之後,難得的感到了一陣怒氣。
“他們把奶奶的嫁妝拿走了?”
老人拿著春聯,看向柳澤,臉上滿是歲月的風霜。
他低聲道:“我半截入土也帶不走,橫豎都要給他,早晚都一樣,總比他再問你借錢要好。”
“是不是出什麼事了?”柳澤乾脆的問道。
“哎?”爺爺擺了擺手,“能有什麼事哦,吃好喝好的。”
“……”柳澤看著又轉頭去貼春聯的老人,緊抿著唇。
彆人不知道,柳澤還能不清楚嗎?
就他爺爺那暴脾氣,敢動他棺材和已經走了的奶奶的嫁妝,哪怕是親兒子也要吃拐杖拚命的。
現在竟然動了,那絕對是出了什麼事情。
但爺爺並不願意說。
柳澤沉默的打掃完了二樓,在老人上屋裡去休息的時候,找了個借口,跑去了河邊的鈴嬸家,詢問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去的時候鈴嬸正掃完了院子準備回屋做飯,聽了柳澤的問題,有些不自在的在圍裙上擦了擦手:“也沒有大事,你爺爺啊……就是上年紀了,老年病嘛多起來了,你雄叔口袋裡也沒錢……”
“對河是澤伢子吧!”對岸傳來一道尖利的女聲,隔著一條河就聽到對麵出聲的那婦人高聲道,“你爺爺得肺癌要死嘍你曉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