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鴻書到的時候是第二天早上八點。
他們在路上很不幸的遭遇了堵車的窘況, 但好歹也終於是到了。
兩個人找到柳澤爺爺的時候, 柳澤還在洗手間裡——他把爺爺血檢之後用來壓傷口的帶血棉球悄悄送進了小廢物裡。
穿刺預約在兩天之後, 這兩天裡柳澤打算乾脆給爺爺做了個全套的檢查。
管家004那邊開發藥物需要的時間誰都說不好, 所以兩邊都要檢查, 地球這邊趁早做檢查趁早治療, 再等004那邊的藥物是最好的選擇。
柳澤昨晚沒怎麼睡好,這會兒走路都帶點飄。
回到爺爺現在所在的腦科的時候,一進走廊就看到了兩個特彆眼熟的人站在人辦公室門口, 人高馬大的, 吸引了來來回回一群醫生護士病人的視線。
柳澤愣在原地,正垂著眼等在辦公室外邊的葉鴻書若有所覺,抬眼看了過來。
兩人視線對上,都是一怔。
柳澤沒明白葉鴻書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而葉鴻書看到柳澤這副疲憊憔悴的樣子,倒不像是他爺爺病了,而是他自己病了。
前幾天見麵的時候還紅光滿麵精神十足的,才不過三四天沒見, 就成了這樣。
葉鴻書想要說的話卡在嗓子眼, 一句都沒能說出來。
一時間誰都沒有動彈。
李誌誠若有所覺, 順著葉鴻書的目光看過去, 頓了頓, 露出個大大咧咧的笑容來:“柳澤你早飯吃過沒有?你爺爺呢?”
柳澤回過神來,目光轉向了旁邊的李誌誠, 下意識的搖了搖頭。
“那我去買早飯。”李誌誠說完,走到柳澤麵前來拍了拍他的肩, 沒再多說什麼,抬腳走了出去。
柳澤轉頭目送著他離開,再扭過頭來的時候,葉鴻書已經走到了他麵前。
柳澤沉默了兩秒,小聲問道:“你怎麼來了?怎麼找到的?”
葉鴻書看了一眼柳澤被凍紅的鼻頭,把脖子上的圍巾摘了,給柳澤係上,悶聲答道:“柳歸告訴我的。”
“……啊。”柳澤被他的動作唬得一愣,想要往後退開又被摁住了肩膀,隻好愣愣的應了一聲,條件反射的往還帶著體溫的圍巾後邊縮了縮,蓋住了被寒風刮得快要失去知覺的鼻子,似乎感覺終於活過來了一些。
他看向葉鴻書,點了點頭,又說道:“哦。”
葉鴻書給他係好了圍巾,盯了柳澤半晌,才開口說道:“我這裡有幾個腫瘤手術方麵的專家的聯係方式。”
柳澤一頓,臉上的神情霎時明亮了不少。
葉鴻書說:“但如果要動手術的話,得提前做很多準備,還得轉院去魔都那邊,要轉的話我可以幫上點忙……”
柳澤聽著葉鴻書嘴上不停的說著,因為顧及這是醫院的關係,聲音壓得很低。
柳澤在他停頓的時候小聲插了句嘴:“你工作……”
“都收尾了,也就隻剩下一個公司年會了。”葉鴻書說完,頓了頓,“在檢查結果出來之前我會陪著你的。”
柳澤一怔,張了張嘴,又默默的閉上,闔上眼深吸口氣,垂下頭來,往已經遮住了他小半張臉的圍巾後麵又縮了縮。
葉鴻書看到了柳澤腦袋上的發旋,柳澤低著頭,也看不到是什麼表情。
葉鴻書說了一堆也沒得到回應,頓時就有些緊張起來。
“師兄,你彆著急啊,柳歸不也說了是早期,回頭動個手術再等一個藥,爺爺都不用遭化療的罪,就一個手術就好了對不對……”
柳澤沉悶的應了一聲,努力的睜大著脹痛的眼睛,胸腔裡鼓噪著擂鼓般的咚咚聲,血液奔騰著衝入大腦,所帶來的是欣悅和喜樂的訊號。
洪流洶湧著似乎衝垮了什麼,那一直苦苦支撐著的壁壘驟然崩塌,眼淚便如同垮了提一般傾瀉而下。
葉鴻書呆滯了好一會兒,等到他反應過來微微彎下腰去看柳澤的時候,被柳澤一巴掌按住了臉,遮住了視線。
作為比葉鴻書年長了五歲的師兄,在師弟麵前哭是相當丟臉的事情。
柳澤空著的那隻手慌張的擦掉了眼淚,在葉鴻書把他蓋在他臉上的手拉下來的時候,還是沒能迅速的把失誤現場處理乾淨。
葉鴻書看到柳澤兩眼通紅,連睫毛都被水汽浸透。
大概是這件事對他的打擊有些大,柳澤如今的狀態跟葉鴻書印象中總是平和安寧,帶著從容笑意的模樣截然不同。
他看起來疲憊,憔悴,帶著些遭遇挫折的人所特有的茫然與不知所措的狼狽。
從來沒見過柳澤這副模樣。
明明之前還是個打不倒的超人……葉鴻書抿了抿唇,伸手摸了摸兜,發現沒有紙。
雖然他也的確沒有隨身帶紙的習慣。
葉鴻書隻好拉著柳澤在旁邊休息椅坐下,坐下了之後,也不知道應該說點什麼才好。
原來柳澤也會有這麼不知所措的時候,當初偶爾提起爺爺去世的這種話的時候,明明看著也挺平靜的。
葉鴻書安靜的坐在柳澤邊上,跟他一起等著裡邊正在做檢查的老人出來。
柳澤在旁邊擦乾了眼淚,心裡頗有點尷尬羞恥,但不可否認的,感覺有人在陪著之後,心裡的確是寬鬆了不少。
他緩緩回過神來,偏頭看了一眼葉鴻書,吸了吸鼻子,問道:“能說說那那幾位權威醫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