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本來幫同性朋友買貼身衣物並不是多尷尬的一件事。
但是葉鴻書不大一樣。
柳澤是沒法把葉鴻書再當成普通朋友去看了。
哪個普通朋友會幫忙到這個地步啊, 柳澤自己心裡還是有點數的, 講白了, 葉鴻書是因為喜歡他才會一聽到他在醫院就開車十二個小時衝過來, 還留下來幫著跑東跑西的。
這樣的心意, 柳澤覺得自己如果無意的話應當斷然拒絕才是。
但是……
柳澤這麼想著, 怔怔的看著柳歸麻溜的拿好了幾條款式不一的內褲，給自己和爺爺也拿了幾條，而後沉默的挪開了視線。
但是他並不希望葉鴻書再一次被他拒絕之後斷然離開。
至少這個時候, 他希望有人能夠陪著他——哪怕隻是多一分鐘也好。
這很卑鄙, 柳澤想著，猶豫再三，卻將這份可恥的自私隱瞞了下來，愧疚又帶著些小竊喜的享受著這種有人可以分擔的輕鬆和愉快。
柳澤把挑好的衣物連帶著脖子上的圍巾都交給柳歸，拜托他幫忙過一遍水並熨燙好，然後又拎了兩個小型行李箱出來，把這些衣物都放進行李箱裡。
柳澤在小廢物裡安然的曬了半個多小時的太陽, 然後拎著行李箱退出了小廢物。
葉鴻書睡得很沉。
柳澤把裝著葉鴻書衣物的行李箱放下, 然後轉頭離開了他的房間, 順手掛上了請勿打擾的牌子。
老人家覺少, 柳澤回屋之後沒過多久, 就醒了過來。
下午做好了檢查之後，老人家說難得來一趟省城, 想到處走走看看去。
柳澤有點擔心老人的身體狀況，但也不想拒絕老爺子的要求。
這麼些年下來, 雖然路修好了，交通相對也方便了，但爺爺實際上也沒怎麼離開過村子，前兩年被接到城裡去住過，但沒過半年還是堅持回來了。
“上一次來省城還是二十多年前了。”爺爺說著，頓了頓，又絮絮叨叨說道，“也想去看看高樓大廈，橘子洲頭怎麼樣了？嶽麓山也去爬爬吧，哎，那個什麼海底世界我也想去，新修的動物園也沒有去過咧，哦還有主席故居，好久好久沒去了。”
“室外風大，故居隔著遠，等你病治好了去。”柳澤一邊說著，一邊給爺爺裹得嚴嚴實實的，帶上了口罩和厚實的擋風帽。
老爺子看了他一眼，在口罩底下悶聲悶氣的喊他：“澤伢子。”
“嗯？”柳澤應了一聲。
“你彆太把老頭子的事往心裡去了。”爺爺語重心長，“該走的時候總是要走的，人都得經曆這個，都是命。”
“……”柳澤動作一頓，狀似隨意的應了一聲。
“老頭子都這麼老了，要陪也陪不得多久，你以後總會有彆的人陪伴的。”爺爺說著，隔著口罩咳嗽了兩聲，再說話時嗓音顯得有些沙啞，“你沒有兄弟，卻也有願意在你危機時候趕過來的朋友，爺爺也放心。你心地不差，往後以誠待人，再後來就該有一個人，跟你合成一個家，要記得彆讓人家女孩子跟你那苦命的媽一樣……”
“好。”柳澤輕聲打斷了爺爺的話，“遺言等您真的要走的時候再說吧，現在還早呢。”
老爺子一噎，哼哼唧唧幾聲說柳澤胡說八道什麼遺言不遺言的，然後拄著拐杖跟著柳澤出去了。
天很冷，室外冷風都刮得呼呼作響，隔著玻璃聽著像鬼哭。
柳澤看了看時間，一車直接開去了海底世界。
老人家脾氣倔，從海底世界回來之後，怎麼說都講閒著的第二天也非得要出去溜達。
柳澤沒辦法，隻好答應下來，等到老人叨叨著今天水族館裡的事叨叨累了，才站起身去，準備買點晚飯回來。
開門的時候，葉鴻書剛巧就在外邊。
他已經稍微收拾了一下自己，換了一身衣服，正是柳澤剛剛挑好的。
柳澤打量了一下，看著感覺還不錯。
他衣品其實挺一般的，也就是個普普通通的直男水平，毛衣牛仔褲運動鞋外邊套個大羽絨，基本上就是柳澤冬天的標配了。
現在葉鴻書身上也是這麼一身標配，跟柳澤可搭。
“去買晚飯？”葉鴻書問。
柳澤點了點頭，走出來，輕輕關上了門，然後長出口氣，帶著點小抱怨：“這麼冷的天還刮大風，爺爺明天還非想出去玩。”
葉鴻書想了想，到了醫院外邊的蒸菜店的時候，順路去旁邊雜貨店裡買了一堆暖寶寶。
柳澤看著他拎著一袋子暖寶寶過來，一怔：“做什麼？”
“明天出去玩的時候帶上，山上和水邊還是太冷，彆去了。”葉鴻書說著，順口點了幾個菜。
柳澤看著蒸菜館老板動作利落的打包好了菜品，說道：“勸不動，爺爺可能是覺得再不看看就沒機會了吧。”
“……”葉鴻書偏頭看他，“老爺子跟你說什麼了？”
“說走不走的都是命，讓我彆往心裡去。”柳澤接過打包好的菜品，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平平淡淡的，似乎今天上午見到他的時候那通紅憔悴的模樣未曾發生過一樣。
葉鴻書不知道這事兒怎麼說，他拎著暖寶寶跟在柳澤背後，糾結了半晌，開口小聲說道：“至少走的時候走得舒服一點吧。”
柳澤聽到了他小聲說的話，有些驚訝的偏頭看了他一眼：“嗯，我也是這麼想的。”
葉鴻書似乎覺得自己跟柳澤思維同步了，露出了個笑容來。
他對柳澤爺爺的病是抱著相當樂觀的態度，不止是因為病症早期情況還很好，還因為柳澤揣著個不屬於地球的尖端科技的係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