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懷義說這番話,理直氣壯,底氣毫不掩飾。
顧歡喜打量著他的表情,試探的問,“不是覺得山高皇帝遠,就肆無忌憚了吧?還是覺得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就能為所欲為了?”
這兩種心態,可都不會有好下場。
許懷義聞言,頓時笑了,“媳婦兒,想啥呢?我是得意便猖狂的主?放心吧,沒飄,再說,有師傅盯著呢,我敢翹尾巴?軍營裡不乏有錦衣衛潛伏其中,一舉一動,都不是啥秘密,我哪敢得瑟?就是自力更生豐衣足食而已。”
顧歡喜半信半疑,“真的?確定沒彆的危險想法?”
許懷義信誓旦旦的保證,“絕對沒有,就是單純為了將士們能吃飽肚子,我們剿匪得來的財物也都充當了軍資,沒人敢貪墨,更沒有仗勢欺人,或趁火打劫的,軍紀嚴明著呢。”
知道她擔心什麼,許懷義解釋的很細致。
顧歡喜還是提醒了兩句,“莫忘初心,讓權勢迷花了眼,更不要得意忘形,讓人抓了把柄,咱家底子薄,可經不起風雨。”
許懷義鄭重點頭,“我心裡有數兒,不會亂了分寸的。”
“那就好……”顧歡喜臉上揚起笑容,終於有閒心打趣,“現在,你們的日子可滋潤了吧?”
許懷義嘿嘿一樂,意味不言而喻,語氣還聽謙虛,“還行吧,也就比之前稍好那麼一丟丟。”
想過陣子的好日子,任重而道遠著呢,靠剿匪絕不是長久之計,不過他雖然有些想法,現在卻不是獻計獻策的好時機。
顧歡喜順著他的話點點頭,接著歎道,“你們滋潤了,北邊的將士,日子卻很不好過,天寒地凍,滴水成冰,前不久傳來的戰報,軍營裡不少凍死凍傷的,根本無法上戰場抗敵,尤其那些新征進去的兵,沒經過係統專業的訓練,戰鬥力很弱,若不是趕上過年朝廷封筆了,因為這些糟心事兒,估計得吵成一鍋粥了。”
聽完後,許懷義的好心情無可避免的打了折扣,擰著眉道,“那些新兵傷亡很重嗎?朝廷沒個說法?”
“傷亡情況,具體我不清楚,朝廷瞞的很緊,許是怕造成百姓恐慌吧。但總有些小道消息流傳出來,形勢很不樂觀,他們已經連續跟朝廷好了好幾回藥了,但是……”顧歡喜遲疑著,語氣低沉下來,“朝廷的補給,實在是一言難儘。”
許懷義道,“南邊也一樣,要三回,能給一回就算不錯了,師祖如今還管著戶部,國庫看來是真沒錢了。”
“但邊關條件艱苦,想學你們自力更生,豐衣足食,怕是不太現實,操作難度太大,我擔心這麼僵持不下……時間久了,會有人想求和。”
許懷義愣住,作為武將,大概是最不能接受得就是求和了,這在他看來,跟示弱投降沒啥兩樣,哪怕將來包裝的再漂亮,也掩蓋不了打不過的事實。
“不可能,朝中武將,勳貴,得了爵位的那些開國將軍的後代們,誰能願意?就丟不起那人!死戰,也得守住邊關,不叫韃子進犯半步。”
他說的斬釘截鐵,強硬的態度可見一斑。
顧歡喜道,“可國庫的底子還能撐得住嗎?已經在百姓身上薅了幾次羊毛了,再薅下去,百姓還有幾家有活路的?湖田村的村民跟著咱們賺了一年的錢,在買人頂替後,家底也都折騰光了,過年都沒啥喜氣,其他村的情況,隻會比這更慘。”
頓了下,她提醒,“你也彆指望再從商戶身上撈了,一回又一回的,頓刀子割肉,誰受得了?”
許懷義要出口的話就這麼噎了回去,看著她苦笑道,“可求和,是肯定不行的,骨頭一旦軟了,想再打敗他們,可就難上加難了,更有損國威。”
顧歡喜挑眉,“不然呢?你有啥辦法?”
許懷義沉吟道,“求和不行,但是為了兩邊的百姓,可以談判。”
“倒也可行……”
“但還需要一個契機,和主理此事的人物,那些邊關武將指定是不行的,你覺得齊王爺怎麼樣?”
顧歡喜意外的怔了下,“他?身份倒是合適,可他有這份能力嗎?彆適得其反了……”
許懷義對此倒是不咋擔心,反正借用得也就是個身份而已,“找個能乾的輔佐一下就行,關鍵是他得有這份心。”
顧歡喜見他也皺眉思索起要把齊王送去邊關的心思,一時無言,他跟韓鈞難怪談得來,想法都是一樣的。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成行了。
上輩子,大皇子八成是沒有去吧?
若是孟瑤在,就會咬牙切齒的告訴她,齊王當然沒去戰場,不但沒去,連封王都沒有,幾位皇子的封號,還要再遲幾年才會有。
隻是那會兒,爭鬥已見分曉,且皇子們的下場慘淡,有的是死後才追封。
但如今,一切都變了。
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她卻奈何不得。
平遠伯府,後院最精致的一處院子裡,不時便響起瓷器的碎裂聲,門外,戰戰兢兢的守著一群丫鬟,卻都如鵪鶉似的,誰也不敢進屋去勸勸。
有倆個,臉上還明顯帶著傷,可也隻敢無聲啜泣著。
誰能想到伺候一個幾歲的孩子,竟然是這麼難呢?
孟世子走進來時,看到這場
景,早已不驚訝,可也忍不住皺了皺眉,“怎麼回事兒?你們又惹郡主生氣了?”
聞言,幾個丫鬟隻覺得要委屈死了,“奴婢不敢,是,是郡主……”
“郡主如何?”
“郡主,心情不好。”
聞言,孟世子下意識得就想轉身離開,可想到這一趟還有任務,也隻能硬著頭皮去敲門。
門內傳出煩躁不耐的一聲,“滾!”
“是我,大伯!”孟世子蹙眉表明身份,“大伯有話跟你說。”
停頓了一會兒,屋門才打開,露出孟瑤麵無表情的一張臉,明明幾歲的孩子,偏那眼神,比成年人還要深沉。
“大伯!”孟瑤敷衍的行了一禮,讓開身子,請他進去。
見狀,孟世子跨過門檻的腳,都不由沉重幾分,渾身哪兒都不得勁兒,心裡甚至有些發毛,進了屋,坐下後,端著茶碗,斟酌措辭,遲遲沒有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