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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乙對這個哥哥大學的生活了解地不多,但是知道哥哥學的是建築。
如今親眼看見抱著白鈴鐺穿紅衣跳舞的大哥,他隻覺得尋常。
在知道這一切的一切後,陳乙覺得發生什麼都不會超出他的想象了。
陳乙靜靜地站在半月下,細碎恍惚的半月像是一把梳子,硬生生地將所有離愁彆虛都梳開,脆弱的頭皮被錐子尖撫地發痛。他在世界裡好像縮成了最小,月下是哥哥的舞台,他靜靜地看著哥哥表演。
哥哥就這麼喜歡水妹嗎?
陳乙其實不理解。
那時候陳乙還不懂,人與人永遠無法想通,即使是心血相連的兄弟。
陳甲跳了又跳,一邊跳著,嘴裡哼起了小曲。
黃道吉日——
黃道吉日——
砍梓木,做花轎。
做花轎,抬上梁。
抬上梁,金女姑娘,金女姑娘呦,水容顏,花肌膚,俏神態......
梓木轎上雕那,雕那麒麟送子,
麒麟送子呦,麒麟送子。
送一子兩子三子四子,五子六子七子八子子子子子子子子子子——
送一子兩子三子四子,麒麟送子,麒麟送子呦......
陳甲的眼睛動了動。
他到現在也不相信哥哥瘋了。
但他的眼睛告訴他,哥哥確實瘋了。
不瘋,怎麼會穿上被撕碎的女人穿的紅嫁衣,抱著白鈴鐺跳舞,還在月下唱這麼滲人的歌曲?
要找父親嗎?
以前的陳乙會。
現在的陳乙不會。
陳乙走了兩步。
透明形態的官二鐘跟了上去。
誰知,陳乙隻是抬頭,靜靜看向陳甲。
哥,我來幫你吧。
月光下,一位穿著殘破紅嫁衣抱著瓷白鈴鐺的青年,和一位穿著粗布上下衣露出手腳腕稍微年輕點的青年,就地用泥土砌磚。陳乙跟著陳甲一點一點學會,雖然弄得不快,一磚一磚刮得都十分緊實。
砌磚需要水,沒水了,陳乙主動提出去提水。
他不敢讓哥哥靠近老陳河。
沾滿泥水的手如同大鵝的翅膀,他在地麵緩慢地滑行,微弱的月光下像是隻無知又懵懂的小獸。
陳乙走到了河邊。官二鐘一路跟著。
他奇怪地停下了腳步,用腳步丈量著從小生活的土地已經不是一件炙熱的事情。他隻覺得腳底冰冷,不知所措。
記憶裡一直奔流不息的老陳河,為什麼停了?
陳乙蹲下身,用烏黑的十指觸碰水。
冰涼的水仿佛一尾失群的魚,悲哀地吻向他的指尖。
你為什麼不動了?太累了?太累就休息休息,也好,也好。
誰知,就在這一瞬間,
陳乙想抽出手,那大河仿佛凍住了一般,怎麼也收不回去。
官二鐘卻覺得,大河在哭。
明明是養育人類的母親,如今卻像一個孩子一樣抓住同伴的手死死不願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