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轉過身,步伐依舊如同來時一樣,風情不搖晃。
何顧青看著謝知影離開的身影,突地一瞬間脫了力,她咬了咬牙,轉過椅子,伸出手用力拍了下桌子。
桌麵震動,她的整個手掌也紅了一片。
何顧青有些心煩意亂,心裡有個位置堵的難受。
有件事情,她恐怕這輩子都不會和謝知影說。
這件事,何顧青是在自己父親昨天喝醉的時候,從他的口中得知的。
當年顧父過世之後,顧之烽身上,其實還有一小筆價值不菲的股份作為遺產。
但是當年,顧氏破產後,受到牽連的股東雇了一夥黑道上的人,似乎是準備用些見不得光的招數向薛安陽一家予以報複。
這群人做事狠辣,誰都不知道會用怎麼樣惡毒的手段去解決問題。
是顧之烽攔下了他們。
顧之烽轉讓了自己繼承的那筆股份,來換他們放棄對謝氏的報複。
自己父親昨日喝的醉醺醺,提到這件事時隻是讚賞這顧之烽,還是個挺光明磊落的人,說以後前途必定會更為廣闊。
但何顧青卻知道,顧之烽並不是出於正義這麼做的。
他隻是為了謝知影。
*
謝知影擰開水龍頭,但卻沒有洗手。
水聲嘩嘩作響,她將雙手撐在洗手台上,低下頭。彆在耳後的頭發掉落了下來,遮擋住了她半張臉。
謝知影的手一點點攥緊,指甲硬生生掐進肉裡,在連疼痛感都逐漸麻木感覺不到之後,才緩慢地鬆開。
最終遏製不住的,哽咽了一聲。
她沒有想到自己會這麼難過。
*
何顧青雖然脾氣驕縱,但是在拍攝的時候倒是沒再整出什麼幺蛾子。
而且對於謝知影來說,隻是拍攝一期讓人滿意的商業雜誌封麵,難度並不大。
所以隻用了一個上午的時間,團隊便收了工。
謝知影選好原片,準備帶回去再進行後期處理加工。
可車剛剛開到半路的時候,突然接到了薛女士的電話。
自從那天的矛盾之後,謝知影和薛安陽便再也沒有任何聯係。而此刻打來電話,多半沒有什麼好事。
謝知影將車靠邊停下,接通了電話。
電話那頭,薛女士的聲音帶著幾分冷意:“你現在回來。”
謝知影一隻手搭在方向盤上,懶洋洋的眯了下眼睛,唇齒碰撞發出一聲輕“嘶”,然後開口:“好。”
謝知影今天的情緒原本就不佳,再加上這個電話打過來,心情更是直接跌倒了冰點。
聽薛安陽的語氣,八成是發生了些不大好的事情。
但無論是什麼事情,按照薛安陽的習慣,最後收拾殘局的,總歸會是自己。
謝知影回到家裡的時候,卻發現向來在外頭花天酒地,沉溺於各色各樣**的謝嶼衡也呆在家裡。
謝嶼衡嘴唇發白,坐在沙發上,但是手卻一直在抖。他見謝知影進來,抬頭看了她一眼,然後飛快地垂眸,雙手握在一起,局促不安地捏著手指。
看這樣子,八成是闖了禍。
而薛安陽則是臉色冰冷地坐在沙發上,手中端著副茶杯。正用杯蓋摩擦著茶杯的邊緣,動作緩慢。
謝知影將包隨手放下,然後繞到另一側的沙發坐下,笑著挽了下頭發,慢條斯理道:“阿衡,你又闖了什麼貨,怎麼惹得媽這麼生氣?”
謝嶼衡吞吞吐吐:“我、我……”
“砰!”
薛安陽將手中的茶杯猛地放在桌麵上,有幾滴茶水震了出來,灑在了桌麵上。
薛安陽:“媽?你還知道有我這個媽?是不是得家破人亡了你才能舍得回來看一眼?”
薛安陽顯然是舍不得對自己兒子發太大的火,此刻看見謝知影,將滿肚子怒火轉移到了她的身上。
謝知影習以為常,反而笑嘻嘻地疊起腿,語氣嬌嗔:“我不過是在公寓住了兩天,如果媽覺得孤單的話,明天我就回來陪你。何苦為了這麼件事傷身體?”
薛安陽看著謝知影一張笑吟吟的臉,明知道麵前的人隻是和自己虛與委蛇,但卻一口氣堵在胸口,無處可說。
薛安陽冷哼一聲,掃了謝嶼衡一眼:“你和你姐姐說說,你乾了什麼?”
謝嶼衡聽到這句話,縮了縮脖子,然後抬起頭悄悄看了謝知影一眼,繼而咬了下唇,緩慢開口:“我前幾天借了唐少一的跑車,然後一不小心……撞壞了。”
撞壞了?
那輛車不僅僅價格不菲,還是按照唐少一的要求專門定製的,就算要花錢,也買不到第二輛。
謝嶼衡急吼吼解釋道:“我肯定是被陷害的!彆人開都沒問題,就我開的時候發現刹車失靈,可是唐少一他死不認……”
薛安陽冷聲打斷:“既然是要陷害你,當然不會承認是自己動的手。”
謝嶼衡突然喪氣地縮回了肩:“唐少一說讓我一個月內還錢,但是……”
他看了眼薛安陽,欲言又止。
謝嶼衡雖然是個富家公子,但從小活在薛安陽的威嚴之下,十分害怕自己這個母親。
讓他朝薛安陽開口要錢,無異於比登天還難。
謝知影隱隱約約猜到的大概:“所以謝嶼衡,你不會去賭錢了吧?”
謝嶼衡將頭低得更下:“唐少一介紹的賭場,還說可以先借我筆錢,等一個月後再一起還回去,還說不會收我利息……”
薛安陽氣得渾身發抖:“彆人說你就信,真的想幫你會讓你去賭錢?你就跟你那個廢物爹一個德行!”
謝知影:“你欠了多少。”
謝嶼衡猶豫了一下,然後抬起一個手指頭。
謝知影眸色微沉:“一個億?”
謝嶼衡沒說話,將手指頭收了回去,聲音壓得更低:“賭債欠了這麼多,但是加上賠車的錢,和唐少一借我的,加起來差不多有將近……兩個億。”
謝知影將身體往後一靠,兀自笑了起來:“謝嶼衡,我是不是還得誇你一下?”
謝嶼衡咬牙切齒:“都怪唐少一,他肯定是處心積慮想要害我!”
“唐少一害你乾什麼?”
薛安陽冷笑了聲,抬起頭,目光落在謝知影身上,然後緩慢道:“知影,你覺不覺得奇怪。這唐少一和我們素來無冤無仇,怎麼突然這麼坑害阿衡?”
“而且,唐家也知道我們謝氏最近財務方麵出了些問題,大不如從前。這種時候用這麼一招,無異於雪上加霜。”
薛安陽說這話的時候,目光一直沒有離開謝知影的臉。
謝知影是個聰明人,薛安陽眼神望過來的時候,謝知影就知道她想說什麼:“顧之烽和這件事無關。”
“怎麼會無關?你說他顧之烽為什麼要屈尊降貴,去和遠遠不如自己的唐氏交好?”薛安陽嘲諷似的勾起唇角,“唐氏的確和我們無恩無緣,但是顧之烽不是。”
謝知影抬眼,看著薛安陽,然後唇角一勾,笑了起來:“所以你叫我來,是為了什麼?”
薛安陽:“你年紀還輕,我知道你有多喜歡顧之烽。所以那天才會和我吵那麼一架,因為你覺得對不起他,不想再利用他。”
薛安陽語氣緩慢,每一個字都拖得很長,她伸出手,從身後掏出一摞照片,丟在了謝知影麵前:“但是,顧之烽可不是像你這麼重感情的。”
照片在桌麵上攤開。
一張一張,全是謝知影在公寓時候的生活照,一看就是被人長期監視拍攝下的。
甚至有穿著浴袍之類的,較為**化的照片。
謝知影瞳孔縮了縮,指尖微微顫抖了下。
薛安陽抽出兩張紙,一張輕輕擦乾桌麵上的水漬,一張遞到了謝知影的麵前:“來,拿著。”
“我前幾天發現有人在跟蹤你,所以就留了個心眼,找人問了問。”薛安陽歎了口氣,道:“是你那個不成器的父親,他染了毒癮,還欠了巨額的賭債,所以想要讓那夥人去找你還這筆錢。”
謝知影伸出手,拿起其中一張照片,手指微微用力,捏出無數道褶皺。
薛安陽繼續說:“你知道我發現了什麼嗎?是顧之烽借了你父親這筆錢,你說,他的意圖是什麼呢?”
謝知影將照片放下:“我為什麼要信你?”
薛安陽輕輕笑了起來:“你不相信我,但是可以去問問顧之烽身邊那個周助理。你就問他,顧之烽有沒有給你父親這麼大一筆錢。”
薛安陽的樣子看上去很坦蕩,似乎絲毫不怕謝知影去對峙。
謝知影垂下眼,在沉默片刻後,突地輕笑了聲。她開口,聲音裡還帶著顯而易見的沙啞:“說吧,你想要我做什麼?”
薛安陽看著麵前的謝知影,唇角微翹,勾起些許弧度。
她伸出手,無比溫柔的撫摸著謝知影頭發,然後開口:“十年前,的確是媽媽做錯了。但是這幾天我聽說,顧之烽對你的態度還是比較溫和的。說明他對你還是有些感情,這就代表事情還有回旋的餘地,你去求求他,好不好?”
什麼叫做求呢?
在薛安陽的字典裡,這隻有一種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