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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濤彆苑,三日之期已到。
陸逢渠跟書院先生告了一天假,他一早便起了,本想去飛星馬場房老板那裡交涉一番,將餘橫舟贖出來。
可沒想到彆苑大門剛開,餘橫舟已經等在那裡了。
陸逢渠挑眉:“來了?”
餘橫舟抱拳行禮:“小侯爺。”
陸逢渠回身往中廳走,餘橫舟緊隨其後,守門的兩個小廝對視一眼,知道眼前這個衣衫簡樸的少年是小侯爺的客,謹小慎微地行了禮。
進了中廳,陸逢渠坐到主座,餘橫舟卻還站著。
陸逢渠看一眼他始終微微低垂的眼,開口道:“你本不把我們這些人放在眼裡,便不用裝得恭敬了,坐吧。”
餘橫舟這才抬頭看了陸逢渠一眼,他與這位小侯爺僅兩麵之緣,可他每句話都精準地出乎自己預料。
餘橫舟沒再推拒,坐了下來,小廝很快端了茶來。
餘橫舟開門見山:“小侯爺想讓在下幫你做什麼事?”
陸逢渠沒有回答,他問了一個問題:“你怎麼出來的?”
陸逢渠了解房老板的為人,這人生在錢眼裡,不管下人死活的。
加上馬場的生意不乾淨,馬場小工多被禁止私自外出,想從飛星馬場走出來,得脫一層皮。
而且,他大致能猜到餘橫舟脫身的方法,這也是前世餘橫舟生平最大的汙點,以他的本事,在軍中的榮耀本來不該止步校尉,可就因為這樁事,他無論如何都不能再晉升了。
餘橫舟聽此一問,眼眶瞬間因恨意變得猩紅,可聲音還是冷靜克製:“房老板……一直覬覦我姐姐美貌……所以姐姐……”
果然……
前世陸逢渠遇到餘橫舟,是在白闕之戰的征兵處,後來餘橫舟在沙場作戰異常凶狠,幾乎到了不顧自己身家性命的程度。
陸逢渠隻覺得他急功近利,後來才知道他急功近利背後的隱情。
餘家開罪先帝,被貶為奴,到了餘橫舟這一輩,隻他一人出挑些,閒暇時間不忘讀書練武,藏了一身本事。其他兄弟姊妹早被世道磨平了棱角,逆來順受,皆認命了。
餘橫舟在馬場聽說了朝廷決定討伐白闕,全境征兵,意動不已。他的姐姐餘蘭溪知道弟弟心中憋了一口氣,而且他也是餘家僅剩的一個像樣的孩子,說不定也是唯一一個能帶他們走出泥潭的人。
於是她做了決定,房老板覬覦她多時,她一直不從,可為了餘橫舟,她願意自薦枕席,換弟弟自由身。
餘橫舟初聞姐姐的計策是反對的,但姐弟兩個爭執多日,眼看著征兵的截止日期就要到了,餘橫舟最終還是妥協了。
他在北境殺紅了眼,正是因為想儘早立功救姐姐出來。
可當他真的立了功,回到京中的時候,姐姐早就被房老板厭棄,成為了他在商場上博取勳貴歡心的工具。
餘蘭溪甚至都沒有得到一個妾室的名分,她成為了房老板豢養在身邊的家妓。
最終在一場酒局上,房老板和他的狐朋狗友玩過了火,餘蘭溪就那樣屈辱地喪了命。
就這樣,飛星馬場出事後,房老板竟還有臉自稱餘橫舟的大舅哥,來陸逢渠跟前求情,最終被餘橫舟生生切斷了命根子,捂著□□,躺著進了刑部大牢。
但因為這樁事,餘橫舟在朝中被眾文臣彈劾。
房老板本就是板上釘釘的罪人,他的罪過,自有聖上和律法來定,可一個小小副將竟敢當眾對朝廷要犯施以肉刑,實在僭越。
連帶著陸逢渠也被一本接一本地參奏。
前世首次為人,陸逢渠桀驁不馴,他的手下亦是如此,許多事情,不懂低頭,不懂回寰,在朝中難免遭人嫉恨。
有些深嫉長纓將軍一脈軍功的宵小順著錢老板被閹查下去,便查到了餘蘭溪的事。
餘橫舟賣姐求榮,間接害死長姐的非議甚囂塵上。
哪怕後來他在白闕殺敵數千,招降六部,軍功僅次於陸逢渠,也隻被賞了一個校尉之職。而且他一生孑然,京中人家不願與之結親,他在京中行走,除卻與軍中舊友往來,所到之處,儘是唾罵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