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要拍的是《不寄他年》中偏前的一場,此時兩個主角還是高中生。因此,換衣服和化妝需要的時間都非常短。
化妝師捏著岑年的臉,嘖嘖稱奇:
“長這張臉,化什麼妝啊?打個粉底都找不到合適的色號。”
她這話說的一點也沒錯,岑年原本也就十八歲,他整個人從臉到體型,完全就是往‘少年感’這三個字長的。好看俊秀,卻絲毫不顯女氣就他的膚色,不是現在流行的病弱美少年那種蒼白,他是透著粉的白皙,被陽光一照簡直要發光,整個人鮮活而富有生氣。
岑年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
“那彆化了,我再睡個——”
“等等。”
化妝師上下打量著他,突然,眼神亮了亮:“妝可以不畫,但有個地方,必須要弄一弄。”
岑年哈欠打到一半,瞬間警覺:“什麼?”
“……”
二十分鐘後。
“岑年好了沒?過來聽講戲了啊,李導說一會兒就開拍。”
副導演在外麵喊。
“我不出去。”
岑年看著鏡子,麵色平靜地坐在座位上。
“年哥……”方莉莉無奈極了,“真不醜,挺好看的啊。劉姐,你說是不是?”
“特好看,特乖。”化妝師劉姐笑眯眯。
岑年看著鏡子裡的自己。
他本來是微微帶卷兒的頭發,劉姐卻認為這不符合‘關寄年’的形象,愣是給他拉直了。此時,他看著軟軟的、十分乖巧的頭發,覺得鏡子裡麵的那個自己有點蠢。
他慢慢伸手,捂住了臉。
“年哥——”方莉莉還想再勸。突然,她眼珠子一轉,往外麵看了兩眼,自言自語道:“李導也在等著呢,啊,還有傅影帝,他看上去等了挺久。”
“……”
岑年內心掙紮了半秒。
“走吧。”他站了起來。
岑年走到了李延麵前時,李延看了看他的頭發,十分滿意的點了點頭:“不錯。”
關寄年在整部戲裡,性格變化較大。在電影的前期,他就是個略顯呆板的好學生,之後發生了某些變故,性格才一點點變化的。化妝師把岑年的頭發拉直了,還給他架了副黑框眼鏡,岑年穿著略顯肥大的校服,原本過於好看的相貌被這一身土裡土氣的打扮削弱了不少,反而更貼合‘關寄年’的前期形象了。
也是因為這個,岑年剛剛遲遲不願出來。
扮醜沒什麼,但是,在傅燃麵前扮醜……他真有些心理障礙。上輩子,《不寄他年》劇組裡的人早早被叮囑過,都怕觸了這位岑家大少爺的黴頭,劉姐也沒敢給他弄這麼醜的造型,他之前拍戲時並不是這樣的。
岑年跟李導交談了幾句,自始至終,他都沒看傅燃一眼。
經過剛剛的早餐事件,兩人之間的氛圍,莫名其妙地有點僵硬。傅燃的視線沉沉地落在岑年身上,他似乎想說點什麼,最後卻沉默了。
“劇本都看過了吧。”李延有點粗神經,他完全沒發現兩人間略顯僵硬的氛圍,自顧自開始講戲,“這場戲裡,關寄年和顧悉正處在曖昧期。關寄年還沒有察覺到自己的情感,算是一個‘心動而不自知的狀態’。”
岑年思索片刻,點了點頭。
“至於顧悉,”李延轉向傅燃,比劃著手勢說,“顧悉本性並不是個善良的人,相反,他對彆人其實非常冷漠。此時的他,對關寄年也是抱著一種……”
“不認真的態度。”傅燃低聲說。
“對,”李延打了個響指,“他覺得很好玩兒。顧悉交往過很多女朋友,還沒有被男孩兒喜歡過。這段感情的一開始,顧悉就沒有全情投入,他把這段戀愛定義為‘一個遊戲’。”
和街機、紙牌、彈珠一樣,好玩兒卻又不需要負責的遊戲。
以至於後來,顧悉一直不願相信,自己真的動心了。而他也在這種心態中,一次次地傷害關寄年,把關寄年推的越來越遠。
“對了,這個鏡頭有吻戲,你們揣摩一下主角的心態,到時候有特寫,微表情要好好把握。”李延輕描淡寫道,“你們既然是鄰居,拍個吻戲而已,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岑年:“……特寫?”
他的表情凝滯了一瞬。
岑年一直以為,不能一上來就這麼刺激,也許第一場吻戲會是借位。
沒想到……
畢竟,他剛剛拒絕傅燃的行為,算是十分不禮貌,不知道此刻傅燃對他是什麼看法。他們此時的氛圍尷尬極了,但是說說話可能都會不自然,更不要說吻戲了。而且……岑年不擅長接吻。
他上輩子並沒有認真地談過一次戀愛,接吻的次數屈指可數。而那僅有的幾次……
岑年的表情顯得有點抗拒與遲疑。
傅燃的視線一直停留在岑年身上,他不動聲色地把岑年的表情變化儘收眼底,半晌後,他移開視線,垂下了眼瞼。
“這部戲的吻戲多著呢,”李延笑嗬嗬地解釋道,“先拍一個,你倆找找感覺。怎麼樣?你們討論討論,醞釀一下感情?”
傅燃沉默片刻,低聲說:“不如……”
“直接開拍吧。”
岑年看著李延說。
“行。”
李延點了點頭,同他們講了一下走位,就喊攝像機準備。
岑年和傅燃一前一後走到了指定的地點。
岑年用餘光打量著傅燃。傅燃也穿著校服,不過,與岑年不同,為了符合人物形象,傅燃的校服穿的並不規整,扣子沒有扣全,單肩跨著書包,他的發型被造型師特意打點過,整個人透著不羈的俊美。
傅燃不愧是影帝,果然十分敬業。岑年想。
傅燃明明是成熟穩重的性格,換了這麼一套,卻沒顯出格格不入的滑稽。也許他從踏入片場的那一刻,就已經悄悄入戲、將自己的形象向‘顧悉’的形象調整了。
比如此時,傅燃走路的姿勢與平時的步伐都不一樣,顯得更加隨意,書包鬆鬆搭在肩上,他的視線顯得漠然而心不在焉。
傅燃的腳步停住了。
岑年一愣:“前輩?”
傅燃看著岑年,猶豫了一下,低聲說:“這部戲的吻戲很多,後期還有三分鐘左右的床戲。”
“嗯,”岑年當然知道了,他自己畢竟是演過的。岑年沒去看傅燃,他努力讓自己的語氣顯得不那麼生硬:“所以呢?”
傅燃移開視線,頓了頓,接著說:
“所以,你的……男朋友,不會介意嗎?”
他的聲音很溫和,語調也平穩極了,在說出‘男朋友’這個詞時,也並沒有很大的波動。
岑年愣了愣,才想起自己之前故意誤導過的這回事。
他張了張嘴,剛想說點什麼。李延看他們兩個半天站著沒動,以為他們準備好了,於是打下板,喊了聲:
“a!”
岑年:“……”
傅燃的眼神微微一變,原本沉澱了一層又一層的複雜情緒消失了。他原本是筆直端正地站著,此時肩微微垮了下來,整個人顯出幾分懶散與不修邊幅了。
他進入了‘顧悉’的角色,所有屬於‘傅燃’的情緒都消失了。
岑年壓下心中紛亂的情緒,努力讓自己進入‘關寄年’的情緒裡。
第一句台詞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