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哥,傅影帝讓我轉交給你的。”
岑年掃了一眼那保溫壺, 心不在焉地嘟囔了句:“放那兒吧。”
“年哥, ”方莉莉蹙了蹙眉,小聲道, “你彆又一口都不嘗,人家也是一片好心。”
岑年盤腿坐在沙發上打手遊, 時不時說一句‘打野呢?’‘中路一波’之類的話,也不知聽沒聽進去。他的左手還沒拆線, 就靠右手操作, 竟然也玩兒的不差。
他隨意地‘哦’了一聲,說:
“我知道了。”
方莉莉不太放心地看了他一眼。她看了眼表,說:“打完這局咱們就出發吧,去拆線。”
“好。”
結束遊戲後, 岑年站起來, 打了個哈欠。他走進洗手間, 邊洗漱邊含糊道:“等會兒走的時候,你幫我把保溫壺給帶上。”
方莉莉瞬間警覺:
“帶上保溫壺乾什麼?”
“帶去還給他。”
“……”
方莉莉看著叼著牙刷的岑年, 欲言又止。她想勸點什麼, 卻不知道怎麼說。
她看著洗手間的方向, 又看了看放在桌上的保溫壺, 不由地歎了口氣。
方莉莉思緒飄忽,回憶起了近來發生的事情。
——在不久前, 她發現, 岑年對傅燃的態度有了些的變化。一開始她還以為是自己想多了, 隻是岑年和傅燃都有些忙、聯絡的少了些,也是正常。
她又觀察了一會兒,發現,也許並不是她想多了。
岑年以往遇見什麼有趣的、在微博上看了什麼段子,會發微信給傅燃。
傅燃大部分時間在拍戲,但隻要拿著手機時,他的回複總是很快,兩人還會聊上一會兒。片場都有人說,以前隻把手機當做通訊工具的傅燃,最近突然變成了低頭族,拍戲間隙、動不動就會拿手機出來看一眼。
而方莉莉某天幫岑年收東西,一不小心看到了聊天記錄。
上一條竟然是在三天前。那天早上八點,傅燃問岑年:
“起床了嗎?我買了早餐。”
過了兩三個小時,接近十二點時岑年才回了一句:“不用了,謝謝。”
那邊回複的很快:“好。”
其實那天,方莉莉知道,岑年早上□□點就醒了,一直窩在房間裡翻小提琴譜。
他不是沒醒,隻是不想回複。
岑年的態度已經這樣了,結果,第二天,李延還是把保溫壺交給了方莉莉,拜托她試一試。
‘不吃早餐對胃不好,你年紀小,彆在這時就落下了病根。’——這是傅燃的原話。
方莉莉聽著很有些不是滋味。
傅燃想叮囑岑年這些,為什麼要通過她?他明明可以自己同岑年說的。還是說,傅燃已經猜到了,岑年並不想同他見麵。
岑年的態度變化不算明顯,除了微信聊的不那麼勤、不再接受傅燃的好意之外,好像也沒什麼彆的變化。他出門碰見傅燃時還是會打招呼,兩人甚至還會攀談、說笑兩句,再微笑著道彆。
隻是,岑年一轉身,笑容就淡了,眼神也顯得索然無味。
兩人表麵上還是維持著正常的關係,甚至在彆人看來,關係還挺好。畢竟傅燃不喜愛交際,能時不時同他聊上兩句,已經稱得上是‘關係不錯’了。
但作為每天呆在岑年身邊的人,方莉莉可以感覺到,岑年的冷淡非常明顯。
……
方莉莉看了看表,八點半,差不多是該出發的時候了。
岑年在短短幾分鐘內竟還快速地洗了個頭,他自己把打了石膏的左手架高,用右手拿著花灑隨意一衝,微卷的頭發立刻順了。他一邊拿毛巾擦著頭發,一邊瞥了方莉莉一眼:
“想什麼呢?”
方莉莉猶豫了一陣。
“你……”
她想了想,最終還是什麼也沒說。
兩人沒再多說什麼,打算出門了,和醫院那邊約的是十點拆線。方莉莉一邊打開門,一邊勸他:
“你好歹嘗一嘗呢?又不會掉塊肉,看著也不像街上隨便買的。”
方莉莉猜測,可能是傅燃雇了人做的。她知道,某些特彆大牌的明星出門在外、甚至是自帶保姆或者廚師的。
岑年仍在低頭看手機,聞言,他聳了聳肩,說:
“有點糊,看著賣相也不怎麼好。”他笑著隨口調侃道,“傅燃這廚師請的,挺虧的。”
與此同時,方莉莉推開了門,岑年的聲音隨著逐漸張開的門縫一點點透露而出。
站在門外的人聽見這句話,嘴角的笑容一凝。
岑年感覺到了什麼,一抬頭。
……是傅燃。
不知傅燃是打算出門、剛巧碰上了,還是特意在門口等他們。
如果是,他為什麼等?等了多久?
岑年蹙了蹙眉。傅燃看向岑年,低聲說:
“抱歉,我不知道煮糊了。”
“沒有,我隨口說的。”岑年連忙道。
他連開都沒開,又怎麼會知道煮沒煮糊?
“不過……”岑年低下頭,他走到傅燃身旁,把一整個袋子還給他,略帶歉意地說:
“謝謝前輩的好意,但我吃過早餐了。還給前輩,彆浪費了。”
傅燃沉默地注視著岑年,半晌後,他接過紙袋,說:
“嗯。”
他沒再多問什麼。傅燃一手拿著車鑰匙,說:“我送你們去醫院。”
岑年笑了笑:“我和莉莉去就行,不麻煩前輩了。”
“岑年。”
傅燃垂眸注視著他:“那麼多事情,你們兩個人也許會忙不過來。”
“前輩上午還有戲要拍吧?好意心領了。”岑年漫不經心地說,“真的沒事,我一個人去都行。以前十幾年都這麼過來的。”
這是真的。他初中高中經常一個人去醫院,那會兒有點沉迷滑板,時不時受個傷。當時反正也沒什麼人搭理他,告訴李阿姨吧,又怕她瞎擔心,他大部分時候都是自己去醫院的。
他以前打著繃帶就能把手續都辦好,早就挺熟悉了。後來甚至單手也能玩玩兒手遊。
“……”
聽岑年用那種隨意的語氣說‘以前十幾年都這麼過來的’,傅燃眉頭一皺。
他說:
“岑年,彆任性”
說完這句,兩人俱是一愣。
一直心照不宣、刻意分隔出的距離,似乎被這句‘彆任性’模糊了點界限。
傅燃沉默。
岑年仿佛沒聽見一樣,他後退一步,低著頭說:
“前輩,如果沒什麼事兒,我先走了。”
傅燃這次沒有阻止。
他定定地看著岑年的背影,直到電梯門緩緩合上,岑年消失在那道門後麵。
傅燃收回了視線,走進自己的房間裡。
他打開水龍頭,隨意衝了衝手。他食指指腹有一道新添的燙傷痕跡,不算疼,但看著有點猙獰,今早進廚房時被燙到的。
傅燃打開保溫壺看了眼。
明明沒有糊,賣相也並不差,他提前一天定好了時間,掐著表煮的。他還用胡蘿卜切了圖案,灑了蔥花,賣相怎麼也談不上差。
他原先想著,岑年看這粥做的可愛,說不定會好歹吃一點。岑年一直沒有吃早餐的習慣,上輩子也時不時因為胃病住院。
結果,岑年根本就沒打開看一眼。
傅燃沉默片刻,笑了笑。
他把一整碗粥都倒進了垃圾桶。
.
拆線後沒多久,岑年就開始接著拍戲了。
由於他這一受傷,落下了不少進度,再不拍戲,李導怕是要瘋。岑年原本還想再頹兩天,看著李導那日益後退的發際線、光亮的腦門,最終那句‘再休息幾天’還是沒好意思說出口。
他原本以為,這部電影中關寄年和顧悉兩個人的場景那麼多,重新開始拍戲時,肯定拍的也是和傅燃的對手戲。
……說實話,有點尷尬。
雖然他和傅燃仍然維持著表麵上的和平,但二人對隱藏在平靜表麵下的波瀾也都心知肚明。
這場改變是由岑年挑起的,而傅燃也無聲地應和了。傅燃是聰明人,也許在第一次、岑年隔了兩個小時才回微信時,就已經看出了端倪。
傅燃沒問為什麼,他幾乎是平靜地接受了這一切。除了雷打不動的早餐,他再沒與岑年有什麼彆的聯係,電話、微信一概不聯絡,從原本的每天聊天兩三個小時,到現在兩天也不見得說上一句話,兩個人的表情都很平淡,也很成熟。
好像這是大人世界裡,再普通不過的一場漸行漸遠。
想到第二天要同傅燃拍戲,岑年還的確提前做了心理準備。誰知道,第二天到了片場,要拍的卻是一場與配角的戲。
“傅燃?”李延說,“他說有點不舒服,去看病,請假了兩天。”
岑年一怔。
看病?
他想多問兩句,李延卻已經扯著他開始講戲,岑年隻得作罷。
“這次要拍的,是關寄年和許宣怡的一場戲。許宣怡是個隔壁班喜歡關寄年的女生……”
這些,岑年上輩子早就知道了。他早已拍過一遍《不寄他年》,而且,這麼幾天窩在酒店裡,他除了翻翻小提琴譜,做的最多的就是看劇本,幾乎每一段劇情都爛熟於心了。
岑年的視線開始遊離。
他有點走神。
那是一種很神奇的狀態,他大腦有點放空,卻還能隨聲附和著李延的話。八月份接近九月了,這天的陽光不算大,蟬鳴一聲比一聲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