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岑年想了想,是叫傑克,還是叫湯姆來著?
不記得了。
他就記得這張臉,還有那個不大正經的飛吻。這家夥的父親是個法國人,從小就學的一身撩漢技巧,隻不過表達的不太對,有時顯得很油膩。
傅燃看了看這個,又看了看那個,表情挺平靜的。
就是眸中的神色有點沉,像是不大高興。
岑年和傅燃在邊緣的地方坐下,點了菜之後,沒多久,侍者就開始上菜。
“岑年,”傅燃一邊切著牛排,一邊問,“你說的不打算結婚,是指……近期不打算結婚?”
岑年點了點頭。
“那你的戀人呢?他,”傅燃頓了頓,說,“他昨天不是向你求婚了嗎?”
這一個下午來,傅燃想了很多。
也許,岑年隻是短時間內不打算結婚。也是,他才十八歲,想再多談一會兒戀愛也是正常。
看見岑年疑惑的眼神,傅燃補充道:
“昨天剛好在那家餐廳吃飯,偶爾看見的。”
岑年‘嗯’了一聲。
他從小玻璃碟子裡舀了一勺布丁,把布丁連著小勺子一起含在嘴裡。他想了想,說:
“抱歉,前輩。”
“其實——”岑年猶豫了一下,說,“我沒有男朋友。魏衍是我的朋友,我之前也不知道他喜歡我。”
傅燃:“……”
他一時有點不知說什麼好了。
傅燃斟酌了一下措辭,開口:
“岑年,你是在——”
“對,”岑年點了點頭,坦率地說,“我在說謊。”
“主要是,我暫時沒有談戀愛的打算。”
岑年早就想好了理由,他誠懇地說:
“但是,又不斷地有人跟我告白,或者糾纏我。我就想著,乾脆裝作有戀人的樣子了。”
傅燃‘唔’了一聲。
岑年打量著傅燃的表情,也不知他是信還是沒信。從表麵上看,傅燃平靜極了,似乎岑年有沒有戀人這件事、實在是非常無關緊要。
岑年一時有些失落。
他還以為傅燃起碼會高興一下。
剛好,岑年果汁裡的冰塊融化了。他想了想,站起來去前麵加冰塊。
當然,岑年並不知道,就在他起身去添冰塊時,傅燃招手喊了侍者來。
“先生,有什麼可以幫到你的嗎?”
“嗯,”傅燃注視著不遠處那個低頭夾冰塊的少年,眼中漾起一絲明顯到無法掩飾的笑意,他說,“今晚這裡所有客人的消費,記在我賬上。”
侍者:“……!”
他端著托盤,暈乎乎地走了。
在侍者的印象裡,這種事是很少有的。上一次,似乎還是一個富豪在他們餐廳求婚成功時,由於太高興了,直接請了一整個餐廳所有的人。
這個消息在客人間又引起了一陣騷動。
岑年加好冰塊,往回走,就看見客人們交頭接耳,似乎挺激動的。
是發生了什麼嗎?岑年有些疑惑。
他正要走回座位,卻突然被人攔下了。
是那個小提琴手。他捂著肚子,臉色有些蒼白,不由分說地把小提琴塞到他手裡,說:
“岑,幫我個忙。”
“什麼?”
岑年有點懵,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手裡的小提琴。
“該死的,都怪那道龍蝦,”小提琴手白著臉嘟囔道,“我想去個廁所,你給我頂一下班,可以嗎?老天,要是讓這餐廳整整十分鐘沒有音樂,我可能會丟飯碗。”
他都這麼說了,岑年當然沒有拒絕的餘地。
岑年接過琴,小提琴手捂著肚子朝廁所跑去了。
傅燃看向他,挑眉,似乎在問他‘發生了什麼’。
岑年不知怎麼解釋,隻能對他笑了笑,把小提琴架在肩上,拿起琴弓。
由於之前的受傷,他已經有挺長一段時間沒拉過琴了,還真有點怕自己手生。
岑年試了幾個音,漸漸找到了些感覺。
已經有不少客人發現,提琴手換人了。他們看著這個亞裔小帥哥,一時都饒有興致地看著他。
岑年絲毫不害羞,他握著琴弓,微笑著向客人們行了個正兒八經的紳士禮。
客人們發出了善意的笑聲,還有人鼓了鼓掌。
然後,岑年把小提琴再次架在肩上。
拉個什麼曲子呢?
岑年想。
他的眼神穿過人群,與傅燃對視了一眼。
傅燃眼裡噙著笑意,注視著岑年。他深色的瞳孔裡盛著些繁星的倒影,溫柔得不可思議。
岑年心弦一動。
四周都是透明的餐廳,仰頭就是一望無際的夜幕,大片鋪開的繁星。這裡像是與世界隔絕開了,靜靜地佇立在星辰中央,而周身的繁星閃爍著,流淌著,順著夜風吹來——
一段旋律自行在心頭奏響。
來不及多想,岑年閉上眼睛,握緊了琴弓。
那旋律並不哀傷。
甚至還十分輕快,像是一陣輕盈的夜風,帶著點糖果的甜香,夜色中隱秘而雀躍的歡喜。它像是一句祝福,對未來的期許與向往,像是……
萬千繁星,在小提琴的弦上輕輕流動。
交頭接耳的客人們全都安靜了下來。
有人甚至停下了進食的刀叉,專心聽著這陌生卻悅耳的旋律。有人問旁邊的人,這是首什麼曲子,這麼好聽,為何他卻從來沒聽過。旁邊的人卻也一頭霧水。
隻有一個人。
他眼神複雜地注視著拉小提琴的少年,手不由自主地收緊了些。
他沉默片刻,低聲說:
“Star flows。”
——這不是岑年該知道的旋律。